“可是不談這個問題,如何針對宦官亂政的事情?”
“這……”
盧植抓耳撓腮,一臉鬱悶,少頃,他歎了口氣,說道:“那就先放放,我們談談外戚專權的事情。”
“這都不叫事兒。”
袁樹擺了擺手:“想解決外戚的問題太簡單了,隻要規定皇後人選必須是平民之家,小門小戶,且無有同輩男性親眷,外戚的問題迎刃而解。”
“平民之家?小門小戶?”
盧植皺眉道:“這如何可以?堂堂天子,如何能與小門小戶結親,這豈不是……太不合適了?”
“可要是選擇高門大戶,皇後本身就必然有強大的娘家勢力。”
袁樹攤開雙手:“越是高門大戶,娘家勢力越強,一旦皇帝壯年而逝、太子年幼、太後輔政,外戚專權就是必然的,想解決這個問題,隻要選擇小門小戶出身的女子,便沒有問題了,小門小戶的娘家,根本談不上外戚。”
“那……不也有更大的問題?”
盧植皺眉道:“按照袁君所說,萬一天子壯年早逝,太子年幼,太後聽政,沒有了娘家人輔助,那不就隻能……”
“宦官。”
袁樹點頭道:“繞來繞去,還是繞不開宦官,還是繞不開天子,盧君,是否覺得煩悶?”
盧植閉上眼睛,長歎一聲。
“這些問題看似獨立,未曾想到細細深究,居然是互相粘連,牽一發而動全身,難怪曆來變法總是阻力重重!”
“很對啊,很對啊。”
袁樹連連點頭:“我也是想到了這一層麵,才意識到這些我們能看到的問題都是表象,更深層次的問題才是真正的問題,不過這些問題顯然不是咱們這個時候就能解決的……恐怕再過一千年都解決不掉。”
盧植左思右想沒有辦法,往深了想,甚至讓他自己都感到恐懼,感到不可思議,所以隻能再退一步。
“那我們談一談財政之事?”
“可以啊,做什麼事情都要錢,國家運轉更是要錢,沒有錢,什麼都辦不成,所以財政,實乃國家第一要務。”
袁樹緩緩道:“而當今大漢所麵臨的重大問題之一便是錢不夠用,如何不夠用?稅收不上來,稅收越來越少,我父、我叔都曾在朝為官,我聽他們談論過朝廷用度艱難、入不敷出的事情,尤其談過稅收收不上來的問題。”
“這……可真是大問題。”
盧植說道:“稅收不上來,朝廷就無錢可用,什麼事情都辦不了,但是……以我多年在地方所見,多是稅吏橫征暴斂榨取民財之事,因為繳稅鬨得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如此橫暴,稅還不夠多嗎?”
“再多也填不滿人的物欲啊。”
袁樹無奈道:“橫征暴斂,就是竭澤而漁,把平民的財產榨取乾淨,逼得他們賣兒賣女賣土地,成為不事生產不會納稅的流民,而得到土地的人又是誰呢?貪官汙吏,地方豪強。
這些人上下勾結,有的是避稅的法子,地方稅吏與他們也是沾親帶故,哪裡會認真收取他們的稅?能收的越來越少,收不了的越來越富,朝廷的稅源能不枯竭?”
“令尊還談論過這些事情?往日隻聽說汝南袁氏生活豪奢,沒想到令尊竟如此憂國憂民?”
盧植顯然認為這是袁逢告訴袁樹的。
袁樹愣了一下,想了想記憶中便宜老爹的生活水平與排場……
不誇張地說,袁氏的豪富與關起門來的生活水平,非常人所能設想。
石崇和王愷鬥富的那種水準在便宜老爹看來都隻是過家家的水準,什麼糖水刷鍋、錦緞鋪路之類的,在袁氏家族看來,簡直和小醜無異。
懂不懂什麼叫富?
還糖水刷鍋,你也不怕放著招螞蟻!
但是作為人子,袁樹也不好意思說便宜老爹的壞話,於是隻能扯動嘴角乾巴巴地笑了笑以掩飾尷尬。
作為既得利益者,他們怎麼會不知道問題所在?
但是他們怎麼會對自己的利益動手呢?
袁氏家族在地方上廣有土地田產,旁支族人多有經營商鋪,操持鹽鐵行當,不說富可敵國,敵三五個中原大郡也不是難事,家中生活水平超過公卿貴族,明明白白給史書上記下了一筆。
那麼這些東西都是哪兒來的?
袁紹、袁術把家業一分為二,在淮南、河北各自拉起一支勢力,巔峰時天下精華之地的三分之二都是兩兄弟主導,這厚實的家底子是如何來的?
大家心裡門兒清。
一邊大把大把的撈錢斂財,一邊擺出一副憂國憂民之態,既要又要,搞得和明末那群地主士大夫差不多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