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08年8月9日)
許多大事情都是從小事情開始的。
偶然的,看似很小的事情。
事情也是從阿爾貝特這裡開始的。
兩天前,他怒氣衝衝地到小樓裡來。他吼著:你們眼裡還有我,還有領導嗎?
看得出來,他本來是要對著蘇珊發火的,可是邊吼著,他的臉就轉到了波曆這裡,可是他這一聲吼的結束地點,也就是他從他的胡子大草原上的眼睛裡噴出火來的地點,卻是在他們兩個人的中間。
他其實已經看出來了,阿爾貝特對蘇珊是有些害怕的。他想,看來不溫不火經常微笑(至少在以前,在大實驗室裡的人被帶走後幾乎停止了,在她上次從中心醫院回來後又開始了)的這個女大科學家讓阿爾貝特這樣的人也有些不敢仰視的意思。他對波曆不是敬畏,但很難解釋,反正他對波曆至少一直是客氣的。
所以他的火氣再大,卻最終也不知道該往哪裡發。
波曆說:發生什麼事啦,所長?
所長說:要叫我所長。不是,我說,你們是什麼時候研究出那種治療腫臉的藥物的?為什麼研究出來也不跟我說?
果然是東窗事發了。
他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可見他身體裡麵的火勢已經控製不住了,整個在尋找出路。
而那個小夥子正好進來了。他跟平時一樣地推著一輛小車,上下兩層的那種,上麵放滿了各種試劑,叮叮當當地響著。
他吼道:你眼睛長哪裡啦?碰到我了!
其實本來這小車和車上的瓶瓶罐罐並沒有碰到他,可是他不光吼得激烈,身體也跟著動得激烈,好像就是為了證明小車碰到了他,小車真的就有幾瓶東西倒下了。其實波曆看得很清楚,那幾瓶東西其實就是他碰倒的。
那幾瓶倒下的東西在小車的邊緣上晃動著,本來也再晃動幾下應該就能停下來了,可是他越吼越來勁,還連比帶劃的:眼睛!眼睛裡要有領導!
小車乾脆就被他碰倒了。
這回熱鬨了,遍地的破裂破碎聲,許多瓶東西碎了流出許多液體。許多不相乾的液體流在了一起。
他叫著:你等著!我找你的領導說話!淘汰是一定的!
那小夥子都不敢抬起頭來看他消失在牆壁口子裡的背影。他整個嚇成了一塊木頭,一塊在大風裡搖晃的木頭,或者說小樹可能更妥當一點。儘管我們在室內,一絲風也沒有。他的臉沒有了一點血色。
小夥子說:我不是故意的。
蘇珊說:不怪你。
波曆說:你走吧,我們來收拾。
小夥子推著小車離開後,波曆把地上的碎玻璃和液體都掃了起來,倒進了他們的小垃圾筒裡。
雖然阿爾貝特沒敢對著蘇珊發火,甚至他的眼睛也隻是從波曆這裡掃過,可是蘇珊還是被氣著了:什麼人!瘋了!她說。這已經是波曆聽到她說出口的最粗魯的話了。
波曆說:好像真的不正常。可能是被什麼病毒附體了。
其實他是隨口說的。他當時沒有多想。之後想起來,他覺得阿爾貝特這樣的發作好像有故意的因素在內。可是他想要乾什麼呢?故意到他們這裡打碎一些東西?好像又不怎麼說得通。
或者他那天早早地已經喝高了。他是個酒鬼,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又或者是有一隻看不見的手規劃和製造了他在他們這裡的爆發。如果這隻看不見的手的主人真的能把事情操作得這麼精細卻又讓人覺得一切都是偶然的,那這隻手的主人未免太也令人恐懼了吧。
當時波曆隻是說:沒事的。這也許是好消息。他也許被上麵罵了,因為這裡的上麵並沒有給我們的同事們治病的意思。可是,或許他們又不得不治了呢?
蘇珊說:你這是乾什麼?
波曆這才想起,他把地上雖然碎了但沒有碎透還有半瓶或者大半瓶的液體都拿起來,順手就倒進了離他最近的那個20升的生物反應器裡。蘇珊這麼一問,他才想起來。但是倒也倒了。反正都是實驗用的。他說了受累,卻也沒去管那麼多。
可是,第二天早晨,波曆和蘇珊在過道裡就遇見了,他們同時從牆壁裂開的門洞裡走他們的小樓實驗室。門洞還沒有開足波曆就往裡跑了,蘇珊也很快地跟在了他的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