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08年8月16日)
08年8月是一個注定要寫進史冊的月份。這個月裡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當然了,要寫進史冊,前提是這裡的曆史哪一天會被公之於眾,或者說會被解密。
88,本來在漢語裡,在南方的方言裡,跟發發諧音。因為發是發財的意思,是之前幾十年上百年裡無數人的夢,所以在車牌、電話號碼、房號、卡號等等領域被搶得一塌糊塗,搶出一個又一個的天價來。
可是,在超二流感爆發之後,這個“發”或者這個8卻忽然成了許多人的忌諱。道理很簡單:財要發,病卻是發不得的。
而在這裡,他們的8年8月,88,顯然屬於那種不好的發的範疇。
而且事件一個接著一個,一發再發。
而這幾天,波曆和若雪從半山回來的這幾天,這裡醞釀著另外一種發。
一種爆發。
8月16日早晨,太陽還剛剛升到天上,還在東麵很偏的位置的時候,波曆和若雪從那個地洞裡鑽出來,把他們的腦袋拱出陽光燦爛的坡地的時候,這裡還彌漫著一種似霧非霧的模糊,一種氣味上的清新。
說實在的,他們都脫力了,從身體到心靈整個的脫力了。可是他們都儘可能地快走,儘可能快地往他們的住處走去。
他們在早晨陽光下相互看了一眼就達成了共識。因為他們看到了對方,看到了自己,馬上意識到他們還穿戴著淺綠色的軍服。
也許還足夠早,也許那些天人們已經沒有心思於晨練。波曆跟若雪分手,走進他的宿舍樓的時候,實實足足地喘了一陣子氣,為這一路上沒有見到任何一個人感到慶幸。
可是,走進他的單人宿舍房間,剛揀回來的這份淡定馬上就沒有了。
因為,他的床上坐著一個人。
而這個人見到他時本來是低著頭的,後來波曆想他的低著頭是故意的,應該是在聽到房門開啟的聲音時才低下去的。
然後,當這個人重新抬起頭來的時候,他跳了起來,動作非常敏捷,同時有些怪異,但他就是那樣沒有修飾地簡單地跳了起來。
誰?這是他和波曆同時說的一句話,同樣的一句話,都是喊出來的。
怎麼是你?這是他和他同時說的第二句話。
沒有第三句話了,至少在第三時間裡沒有了。因為他們已經抱在了一起。
波曆抱住了格萊格,或者叫科雷,格萊格或者叫科雷的黑人老頭抱住了波曆。
波曆沒有提問,比如你這些天都到哪裡去了,你怎麼會在我的房間裡的,你是怎麼進來的。他也沒有提問,比如你這是從哪裡來,這一個晚上都到哪裡去了,你怎麼會穿著這一身軍裝的,你這一身軍裝是從哪裡弄來的。雖然問題都把他憋壞了,格萊格也一定是。波曆知道,格萊格第一眼見到他之所以會跳起來,是他的這身裝扮驚到他了。
可是,他們很快就進入了敘述狀態。波曆說:你先說。格萊格就先說了。
他說,他那天,就是細胞大爆炸的那天,他回到自己的宿舍就暈倒了。他也許是餓醒的。他發現自己餓得一塌糊塗,餓得肚子痛嘴裡泛出酸水。他也不知道他在宿舍裡躺了多久了。他沒有躺在床上,而是躺在了地上。他估計應該有幾天的時間了,否則他也不會那麼餓。
他走出宿舍。那是夜裡,應該是下半夜。外麵什麼都沒有,沒有人,沒有人的聲音,沒有月光。
他走到超市那裡。這裡的超市是24小時都能進去的,前提隻是你有一張可以刷開超市門的臉。他在那裡拿了許多吃的喝的,回到宿舍。那時天的高處甚至有一點亮,應該是淩晨的時候。他吃了很多東西。然後肚子又痛了。那是脹痛,他都覺得要不行了,胃要穿孔的感覺。他本來是想到醫院去的。可是他又暈倒了。
他再次醒來後,發現外麵還是夜晚,還是沒有月光的夜晚,外麵的天甚至很黑,高處的那點亮也沒有了。然後他走了出去,他走到了海邊。儘管天很黑,沒有月光,可是借助著遠處坡上的那點微弱的燈光,他在海邊走了很久,也坐了很久。直到天空的高處又有了一點亮,海鳥發出尖銳的叫聲。
好幾天他都是這個狀態。他不想見人,他想到見人就感到一種恐懼。那幾天他整個的晝伏夜起。
他說,昨天晚上,他又是一個人出來夜遊。感覺是午夜時分。他經過了警察局和酒吧街的交叉口,酒吧街上雖然沒有人坐著,但有一兩個酒吧還有人講話的聲音傳出來。然後他就走到了工作區。
B打頭的四棟大樓沒有窗子亮著。可是,A1樓即行政辦公樓卻有燈光。
他就走了過去。然後他走了進去。
他看見一個房門開著,有人在裡麵講話,他就走了過去。
那個開著門的房間是一個小會議室,就在阿爾貝特辦公室的對麵。
也不知道是什麼靈感。他脫下了鞋子,把腳步和腳步聲放到最輕的程度。
他首先聽到的是阿爾貝特粗糙的嗓音。阿爾貝特說:你們一定要高度重視,同時要高度保密。
然後他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他聽得出來,是後勤總監。她說:一共要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