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8年10月16日)
之前他去過幾次醫院。雖然他並不抱什麼希望。如果彼得真的是在醫院裡療傷,怎麼解釋他風一樣的行蹤呢?說風一樣,指的是,他把他的衣服罩在管子上,把小房子的門推開,然後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果彼得會傳說裡的那種輕功,他相信他一定會告訴他的。
而且,他如果能夠跑得那麼樣的飛快,他也不會乖乖地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一躺好幾天。
可是他還是會往醫院去。這隻是一種最後的希望的表達方式。最後的希望,換個單詞就是絕望,是不想絕望的絕望。因為他實在想不出他還會到哪裡去。宿舍裡沒有他,工作室裡沒有他,食堂裡沒有他,小房子裡和歡樂世界裡他也沒有再出現過。
前兩天,醫院門口總是有幾個綠衣軍人站在那裡,不是象哨兵那樣端端正正地站著,而是有站著的有蹲著的,就象在聊天的樣子。
於是他就沒有走過去,或者,他就走了過去,意思是說,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
今天晚上,醫院門口終於沒有淺綠的色調了。
他走進了醫院。晚上的醫院大堂裡還有點熱鬨,有人在掛號或者配藥,有幾個護士走出來,走過去。
護士走過去後,那條通道裡又有人走出來。
走出來的人是綠色的。
是兩個穿著淺綠軍服的人。
其中一個就是白天到他們實驗室裡來過的那名軍官。
他說索娃,我頭暈,吐了幾次了。
他不是叫他索娃,他根本不知道這個軍官叫什麼名字。
他的眼睛看著的也不是他。而是跟在他身後的穿著醫生工作服的一位女士。
這是他在這家醫院裡唯一叫得上名字的醫生。
他看到她就會想起佐衣。
其實她跟佐衣長得並不象。隻是她跟佐衣一樣,也是戴著眼鏡的女士。不過她的眼鏡度數應該比佐衣深得多。以前他們會說某某人的眼鏡片象啤酒瓶底。現在不是這樣的,所有的鏡片都很薄。他會得出她的眼鏡度數比佐衣的深得多的認識,不是從眼鏡片上看出來的,而是,從正麵看,她的眼睛很小,可是從側麵看,她的眼睛一點都不小,甚至相當大。據他所知,近視鏡片越深,眼睛會被縮得越小。
其實他隻是偶爾從側麵看到她的眼睛的。那次她在給他做例行檢查。他們搞病毒或者細菌研究的人每隔半年都要做一次全身體檢。從側麵,他不但看到她的眼睛挺大的,而且那青藍色的眼珠還挺靈動,帶著隔著鏡片看不清或者說也被縮小了的笑意。
她的名字是她自己告訴他的。第一次體檢的時候她就對他說了。他並沒有問她。當時他回答說波曆。這是作為她告訴他她的名字他應該做的答複。她當時的回答他還記得很清楚名人波曆,都知道的。
她這回對他說的是明白了波曆,請跟我來。
她把他帶到了一個診室裡。
坐下後,她說說吧,波曆,你是在找人吧?
他幾乎坐不住了。可是他還是坐住了。他說是的。你知道我在找人?你甚至知道我在找誰?
她說我是猜的。
她的鏡片裡放射出縮小了的笑意。
她說有一個人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他說是男的還是女的?
她說男的。
他說我帶你去。不,你帶我去。
她說我先給你檢查一下。外麵還有人呢。
他說這個男人是什麼時候來的?是怎麼來的?還有,他叫什麼名字?
她說她叫彼得。你坐下,坐下。
他本來已經站起來了,儘管他早已知道她說的是誰,可是他還是站了起來。
她說我認識這個彼得,我也知道他是你的好朋友。他是那天晚上來的,就是東麵槍聲響了很久的那個晚上。
他說他是自己走來的嗎?
她說是警察送他來的。
他說警察?
她說是啊,我們這裡的警察,理查德和托比亞斯。
他重複著她的後半句話理查德和托比亞斯?
他說彼得情況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