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水東岸。
由曹叡派來傳信的幾名虎豹騎直接穿越漢寨,來到了斜水東岸曹真帥纛之下。
其中一名領頭之人翻身下馬,大步向曹真走來,赫然是曹真熟識的騎督司馬文欽,即譙縣鄉人、老將文稷之子。
“大將軍,兩千虎豹騎被蜀人騎兵擋在了渭北!”
文欽與大將軍私交不錯,都是知根知底的譙人,相互間抱團取暖、聯姻提攜再正常不過。
“怎麼回事,不是讓陳倉的典農送船下來了嗎?是他誤了時辰?”
雖然已經知曉五丈塬上是蜀人騎兵,但他仍舊疑惑,蜀騎究竟如何阻止虎豹騎渡渭。
“沒有。”文欽搖頭,“三十餘艘船都提前到了。”
“那是怎麼回事?”曹真皺眉不悅。
“蜀騎不過四五百,便是強渡也能渡過來了吧?”
三十餘艘大小渡船,一次差不多能渡三百騎,隻需箭矢對射掩護,盾甲護住馬匹船夫,如何不能強渡?
其後一群精銳甲士在岸上捉對廝殺,又如何撐不住一兩刻鐘,等下一批虎豹騎上岸?
對於預定戰術被破壞,曹真顯然存了問責追責之心。
他當然也知道,預定計劃肯定會遇到這樣那樣的阻礙,但這些阻礙不是他這個大將軍該麵麵俱到的。
不然要下頭人乾嘛?
他不管困難,不管傷亡。
他隻要渡河。
然而現在戰術已然失敗的既定事實擺在眼前,他不能不怒。
“大將軍,那蜀騎一直埋伏在五丈塬上,待我們二百餘騎渡至大半時才借著五丈塬俯衝而下。
“咱們渡河的虎豹騎反應不及,被蜀騎搶占了渡口空間,下馬以硬弓射船,船夫或射死,或投河,船隻全部順流漂走了。”
曹真再次一皺眉,其後很快想象出了戰場的畫麵。
“如此,便是那騎督與率先登陸那批虎豹騎無能!
“哪個廢物負責統領虎豹騎?”
於騎督而言,居然沒有先派一兩船人馬率渡河,查探有無埋伏。
於第一批渡河登陸的虎豹騎而言,居然沒有看出敵騎意圖,放任敵騎搶占有利位置射殺船夫。
都是廢物!
而另一邊,聞聽此言臉色瞬間大變的文欽趕忙兩步走到大將軍身邊,附耳對其說了些什麼,引得這位大將軍頓時大駭,猛然扭頭看向郿塢方向。
沉默不語了半晌,這位大將軍終於歎了一氣:“那位將軍可有什麼安排?”
一直站在曹真身邊的杜襲神色驟變。
他本就在想,這文欽到底講了什麼才引得大將軍變色,此刻聽到大將軍口中的那位將軍,他如何還反應不過來?
所謂的“那位將軍”,怕不是陛下吧?!
岸的那邊有一個偽漢天子,難道岸的這邊今日也要有一個大魏天子?
漢主與魏主的上一次相對,是十年前那場爭漢中的陽平之戰了。
如今兩邊的天子又再次臨陣來爭關中?
文欽搖頭:“那位將軍沒有安排,全聽大將軍處置。”
曹真聽到這,總算稍稍安下心來。
這位陛下在某些方麵,真有太祖武皇帝之風。
或者說,大魏這幾位皇帝都很任性,都很喜歡冒險。
太祖皇帝就不說了,不知多少次差點死在戰場上。
就是以文才著稱的文皇帝,當年也曾冒險親征孫吳。
結果呢,被吳將高壽率五百敢死抄路夜襲。
文帝驚逃,天子羽蓋副車為賊所獲。
卻沒想到連文帝之子也繼承了大魏天子的冒險精神。
離開雒陽來長安便已是凶險萬分,現在居然直接奔來前線,實在教曹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好在蜀寇已經被趕到斜水對岸,不然他怕是不能安心作戰的。
此刻的他,總算能夠體會到趙雲是何感受了。
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若天子執意親臨戰陣,奪旗指麾,他還能如何呢?
無可奈何。
天子政由己出可是出了名的。
若天子反對繼續追擊,他還能不能順利“擒龍”就未可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