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漸漸遮蔽了他們的身影,先是幾個,再是一群,最終,連那最後一抹衣角也被濃密的綠意吞噬。
王景始終看著,目光穿越了層層疊疊的樹葉,試圖捕捉那最後一絲熟悉的氣息,但最終還是隻能無奈地放下。
王景頗有些懊惱,即使最後司雪沒什麼話留給他,他也不該表現得如此差勁。
可……
哎。算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這些莫名的情愫……或許隻可能永遠深埋心底,都沒有說出口的機會。
這樣想著,王景忍不住嗤笑一聲。
算了、算了,想這些有什麼意義,麵都和人家見不著幾次。
王景一聲嗤笑,不再多想,轉頭與司雪全然向著不同的方向。誰知他剛一轉頭,王景卻猛然發現,雲淺淺正……若有所思地注視著他。
被雲淺淺的目光嚇了一跳,王景竟下意識地感覺雲淺淺那雙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穿透了他表麵的平靜,直擊他內心……
而在雲淺淺的眼中,她眼中的王景,則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斑駁地灑在他的眉間,為他平添了幾分不經意的溫柔。
就在剛才他不經意看向司雪時,眼中的溫柔與眷戀,早已超越了“平常”的範疇,隻是他自己未曾察覺。雲淺淺也是乍然間,才發現了什麼。
“……咱們走?”王景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放緩。
明明他自己心中也沒想什麼,隻是在雲淺淺若有所思的目光之下,一股莫名的緊張感如潮水般湧來,心虛的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回響。
“你沒什麼要問我的嗎?王景……哥哥?”雲淺淺沒再多說什麼,卻轉頭將話題一轉,問出的同時唇邊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苦笑。
王景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司雪帶著一大群她的人護送她們離開之後,整個世界仿佛按下了靜音鍵,此刻隻剩下兩人呼吸間細微的回響。
王景看著雲淺淺隱藏於暗處樹蔭的小半張麵容,既然雲淺淺想說,他不假思索地問出口:“之前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們一出來,你就通知了司雪來接應?這就是你迎戰nc的底氣?”
“如果你想要尋求她的幫助?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司雪真相?”王景連環問道。
他不明白,既然雲淺淺脫離出困境的第一件事,就是呼喚司雪的人前來接應,而【無雙】自己人卻不見蹤影。那就說明,雲淺淺對司雪,有著超乎尋常的信任。
既然如此信任,又為什麼不將張曉飛陷害雲無雙至死的消息全盤托出,反而好像在給張曉飛遮掩一般。
後續司雪一收到雲淺淺的消息,就不假思索的帶著自己的人前來相幫,那便說明司雪同樣對雲淺淺也是異常信任的。
司雪作為【劍鋒】的副盟主,代表的不僅僅隻是自己,她代表的,是【劍鋒】的實力。
如果雲淺淺如實相告的話,那不正好借此助力,拆穿張曉飛的陰謀嗎?即使司雪做不到完全偏向於他們,但有了司雪相幫,王景相信後續他們想要扳倒張曉飛報仇,也必然是一大助力。
最起碼,也該將張曉飛做的事揭露在眾人眼前,這樣才能狠狠出一口惡氣。連他們‘受害者’都不發聲的話,那豈不是太便宜張曉飛了嗎?
麵對王景的連番問答,雲淺淺倒像是十分奇怪一般。
“幫助?”
“什麼幫助?”
雲淺淺腳步一停,麵色冰冷地反問。
“誰會幫助一個失去父親,失去行會中最強大實力者的……悲慘女兒?”
她的胸膛劇烈起伏,情緒有些激動道:“難道這個世界,會是我掉幾滴眼淚,賣幾句慘,彆人就會傾巢出動,可憐我這個剛剛失去父親的女兒,把張曉飛和他整個腐爛的窩全部端掉的聖人嗎?!”
雲淺淺說道激動之處,聲音中明顯帶著幾分質問般的控訴!
她的聲音起初低沉而壓抑,隨後猛然拔高,“還是我像一個可憐蟲一樣,告訴他們事實,滿足他們的求知欲,被人道幾句真可憐,沒了父親怎麼辦之類的話,這件事就在眾人的口中過去嗎?!”
“然後呢?”
“是一蹶不振,苟延殘喘?以後時時刻刻擔心張曉飛和他的狗腿,他們會不會把我也殺了?”
“還是彆人見了我就道一句張曉飛他多心狠手辣、多當機立斷,甩掉一個累贅,自己做了盟主,從此不理會我們這些老弱病殘!”
“是這樣嗎?”
“王景哥哥,你不會真的覺得靠他們的同情心就能幫我什麼吧?或者在這個時候,心狠手辣還是什麼罵人的詞。”
“誰來做審判者?是你,我,還是那些我們的同胞?亦或者是那些愚蠢的nc嗎?”
雲淺淺不由嗤笑,“他們隻會在意自己衣服上的珠寶,哪會在意輕飄飄的人命。連他們自己內部都分了三六九等,會在意我們嗎?”
麵對雲淺淺的連番質問,麵對她突如其來的崩潰,王景一時反應不及有些呆愣。
她以為雲淺淺的情緒,在之前也多少有些穩定。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因為他一句話而爆發。
他笨拙地伸出手,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隻能僵在半空,雲淺淺卻像是沒看到一般,低頭繼續說道:“有句話,張曉飛說的或許是對的。有些事,你柔弱隻會可欺;你退讓,隻會換來無窮無儘的欺壓。”
“今天,我告訴所有人,我父親被張曉飛設計殺死,也不會有人歌頌他。”
雲淺淺自嘲一笑,“可能……他們隻會覺得我父親技不如人,隻會覺得他張曉飛棋高一著,心狠手辣,足智多謀!”
“這個世界,不需要聖人。”
“而我,也不希望我自己的父親,活在彆人嘴裡,活成彆人輕飄飄一句承托他張曉飛的工具。”
王景不語,他沒想到這一層。乍然聽雲淺淺這樣解讀,也隻覺沉重。
雲淺淺見王景默認,胸膛劇烈起伏間,繼續反問道:“你以為我會如他的意嗎?”
“我偏不!我要被他世人猜測,我要他被日日夜夜都活在我編織的假象裡麵,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撕下他醜惡的臉皮!”
“我要他永遠記住,一個惡鬼,正在地獄等著他!”
王景這才覺得雲淺淺似乎有些瘋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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