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舍一進門是個二十來平方的小院子,對麵是個沒有沒有門框門扇的水泥門洞,門洞進去是間很大的房子,房子裡有很多人。
大腦處在宕機狀態的我被推進來後,沒有敢進房子裡去,而是呆呆站在院中毒辣的陽光下。
門洞裡伸出好幾個腦袋,好奇地打量著我,他們嘰嘰喳喳地議論說新來的家夥看著挺精神,是不是因為睡了人家老婆,或者犯了其他花案進來的。
在電影電視裡見過很多獄中場景,在小說中也看過不少類似內容,我知道隻要是這種地方,牢頭獄霸肯定少不了,不知道自己這個新人會受到怎樣的待遇,會不會被虐得很殘。
心裡既害怕又忐忑,我寧願站在院子裡,被三伏天午後的太陽曝曬,也不想走進那個看起來陰森森的門洞。
站了半個小時左右,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漬透,心中的恐懼消散了一部分,情緒已經平靜下來的我,準備進到陽光曬不進去的房間裡。
該來的遲早要來,終究躲不過去,不如挺起胸膛勇敢麵對,沒必要讓自己多受一份罪。
這時候小鐵門打開了,進來一個穿著警察製服,麵容和善的中年人。
門洞裡的腦袋馬上不見了,屋裡傳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很快又變得靜悄悄的。
中年警察進了院子,問站在角落裡的我是不是姓林,是剛進來的。
我舔了舔曬得爆皮的嘴唇,木然地點點頭說:是!
警察將我帶進房間,對一排昂首挺胸,坐得端端正正的人當中最前麵的小夥子說,給我把新來的這個人照顧好,不準欺負。
那個長得眉清目秀,白白淨淨的小夥子高聲喊道:“報告乾部,人犯xxx號知道!”
中年警察點點頭,轉身對我說,你安心在這兒住下,老王過會會給你把鋪蓋和生活用品送進來。
我鬆了口氣,心道王縣長行動挺迅速的,這麼快就找到了幫我的人。
王俊臣已經在古城賓館住了一年多,前台的小姑娘都和他熟,我估計他給這些小姑娘提前打過招呼,要不然不會這麼快收到我被戴著手銬押走的消息。
警察出去後,屋子裡馬上熱鬨了起來,幾個年齡大的犯人繼續麵無表情地坐在床頭上,十幾個小夥子一下子擁過來,把我圍在了中心。
剛才回警察話的小夥子吆喝著,指使人把靠近門洞處的第二個鋪位騰出來,然後拉著我胳膊在床頭坐下,江湖氣息十足地對我說,哥們的排麵可以啊,剛進來就有羅指導撐腰。
我抬手抹去滿頭滿臉的汗水,咧開嘴巴,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對小夥子說:“初來乍到,請多指教。”
小夥子從靠近牆邊的床單下拽出條新毛巾,扔給一個十五六歲,長著一張圓臉,胖乎乎的小子說,小五你他媽的沒長眼啊,沒看見這哥們熱成了啥,快去打水,給大哥洗澡搓背洗衣服。
我被叫作小五的半大小子領到院子裡的水池邊坐下,享受了入獄後的第一次全套服務。
晚飯前,那個中年警察給我送來了鋪蓋卷,兩條煙、一包茶葉,還有一袋子日用品和牛肉乾、口香糖之類的零食。
這時候我已經從小張嘴裡知道,這個中年人是管教一中隊的指導員,姓羅。而小張就是那個看起來眉清目秀的小夥子,他給我說自己姓張,206號子的事他說了算。
小張親自動手,鋪床疊被,將我在安頓在挨著他的鋪位上。
我把袋子裡的東西倒在剛鋪好的床單上,準備把香煙和零食分給大家。
熱情地招呼了幾次,幾個年齡大的人無動於衷,年輕人都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向小張。
我索性把除過牙刷牙膏和洗臉毛巾外的其他東西,一股腦全推到小張麵前,小張笑咪咪地點頭稱道,從中拿出兩包香煙,遠遠扔給個喚作大傻的憨頭憨腦的小夥子,讓他給大家分了。
可能是管教人員要檢查的原因吧,兩條煙的外包裝都被撕開了,小張將其中一半給了我,剩下的塞進自己的床頭。
我剛收拾好自己的床鋪,便到了開飯時間。
隨著一陣稀裡嘩啦的金屬撞擊聲,監舍的鐵門被打開,兩個穿著黃馬甲的犯人送進來一個鐵皮桶和一竹筐饅頭。
晚飯是一人一碗沒有油星的白菜蘿卜湯,兩個拳頭大小的黑饃饃。
我一點食欲也沒有,為了保持體力,強迫自己喝完菜湯,又吃了一個饅頭,將剩下的那個饃饃給了那個叫大傻的憨小子。
大傻高興得像中了五百萬元大獎,對我又是傻笑又是作揖,三兩口便把我給他的饃饃吞進了肚子裡。
吃過晚飯,離天黑還早,外麵涼快了下來,監舍的二十多人全來到院子裡,有打撲克的,有下象棋的,有抱著頭蹲在角落裡一聲不吭的,也有湊成一堆胡吹海聊的。
小院的圍牆不到三米高,上方鋪設了十厘米見方,用鋼筋焊成的防護網,偶爾有巡視的武警戰士踏著防護網,在我們的頭頂走過。
左右兩側的監舍裡也傳來喧囂聲,顯然他們和206的犯人們一樣,也在院子裡乘涼取樂。
坐在門洞前的台階上,小張給我講解了獄規。
早晨六點半起床,排隊上廁所洗漱,然後是整理內務,床單要掃平整,一個褶子都不能有,被子要和當兵的一樣,疊成整整齊的豆腐塊。
七點鐘集體背誦獄規,等待管教乾部查號點名。
查完早號後,七點半吃早飯,吃完早飯自由活動,有人會被提審,也有人會被叫出去會見探視的人,餘下的人想乾啥乾啥,但除過打撲克下象棋吹牛逼外,其實也沒彆的事能乾。
中午十一點半吃午飯,吃完午飯後還是想乾啥乾啥。
晚飯是五點半,晚九點又是集體背湧獄規,等待管教晚點名查號,九點半統一上床睡覺,但是不能熄燈。
小張告訴我,犯人進來後,要先背會獄規,不識字的人也得背,管教隨時有可能抽查,稍微打點磕絆就得受罰。
進監獄的第一天晚上,我一點睡意也沒有,躺在隻鋪了一條床單的厚木板上,盯著天花板上昏暗的電燈泡,在此起彼伏的鼾聲中,心潮澎湃,整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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