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句容縣令魏長空與其義子杜天斌低聲交談之際,句容主簿鄧飛雲淡淡的撇了一眼垂頭跪地的村民之後,緩緩上前道,
“魏大人,這群泥腿子也跪了許久了,咱們早些走完過場,那些說書的,也能及時頌讚大人您的賢名不是?”
“左右不過是地裡刨食的泥腿子,皮糙肉厚,不必在意!”
擺了擺手,魏長空話鋒一轉,“老鄧啊,踏足官場這些年,本縣倒也因此悟出了一個道理,
泥腿子如何看你毫不重要,政績不政績,亦不打緊,最要緊的,得背後有人,有靠山替你說話,
其次,得手上有錢,上下打點,打點的好,大家自然都說你的好話,這官路,自然也就一路順暢,
再則,埋頭苦乾,遠不如多找幾個喉舌,替咱們歌功頌德,傳頌賢名,但”
說到這裡,魏長空拍了拍鄧飛雲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道,“這如今,靠山找著了,上下打點的銀子也有了,唯有歌功頌德替咱們傳頌賢名之人,身份地位還遠遠不足,
本縣思來想去,得有人於天下士林之中,替咱們揚名,所謂名聲越大,官則越大,青雲直上之日,將指日可待!”
“大人,您的意思是?”
為官之人,大多為心思活泛之輩,微微一愣之後,眼中泛起一抹異彩的鄧飛雲,頓時豁然開朗,滿是欽佩之色的拱了拱手,
“大人真乃神人是也,為官三要,大人早已洞若觀火,即令屬下茅塞頓開,亦令屬下受益匪淺,
待回句容後,屬下即刻去辦,不論是威逼,還是利誘,就不信那些個文人墨客,不替咱們歌功頌德!”
輕輕摩挲著手掌裡的紫砂壺,魏長空微微搖了搖頭,嗤笑道,
“哪裡需要威逼,天下士人,少有胸懷坦蕩之輩,大多是些無恥貪婪之徒,僅需錢財開路,便能無往而不利!
若是其中有那麼幾個“可朔之才”,本縣不介意薦其入仕,為我爪牙!”
若說世間最大的反差,那就是明明有一張正氣凜然的臉,腹內卻偏偏滿是見不得人的算計,
即便是身為其爪牙的鄧飛雲,亦時常感到陰森恐怖頭皮發麻,絲毫不敢懷有二心,
“大人,以您之大才,今後朝中六部,當有您一席之地!”
“位列六部?嗬嗬,談何容易啊!”,微微搖了搖頭,自認胸懷大才的魏長空,看了看手背上的些許皺紋,輕歎了口氣,幽幽的呢喃道,
“山在未及攀,欲攀山已倒,今又立新山,吾已垂垂老!”
可惜了,若是身處腐朽的大元朝廷,以我魏長空之才,又何必如現在這般,百般遮掩,時有束手束腳之感?
不論是身處前宋,或是前元,或是一兩百年後的大明,彆說六部之一,即便是權傾天下,為百官之長,於我魏長空而言又有何難?
暗自感慨生不逢時的魏長空絲毫不知,自他現身後的一舉一動,皆被二十幾丈外,身處樹林內的幾人儘收眼底,
而其至今尚未及蒙麵的頂頭上司,自他任由村民跪伏於地,與縣衙僚屬肆意輕談的那一刻起,凝視著他的眼眸,便已是冰寒刺骨,
“為一地父母,竟絲毫不知體恤治下子民,倒是好大的官威啊!”
什麼時候“勸課農桑”不好,偏偏趕在這時候,挑什麼地方“勸課農桑”不成,你魏長空又偏偏選在了小楊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