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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何沉默片刻,好像在做內心權衡,李無相就靜靜地等待著。
又過一會兒,婁何出了口氣:“好,也可以告訴你,就是幽冥卷。”
李無相立即想起了許道生。當天在然山的山道上擊殺許道生之前,他曾說“叛變的劍俠”提到然山秘境裡有能去往幽九淵的東西,又說是那劍俠在劍宗的幽冥卷裡知道的——
“婁師兄,幽冥卷是在劍宗的吧?”
“一卷是在劍宗。我是怎麼知道的,你不要問,但天下知道這件事的,除去薑教主、梅掌劍、七部玄教的七個教主之外,彆的人不會超過五個。”
“當年七位大帝鎮壓太一之後,幽冥卷就被分成了八卷。倒不是真是‘分’出來的,而是都知道那是一件了不得的寶貝,因此在爭搶之後,分成了這八份。一份被太一道保存了下來,另外七份,就在七部玄教當中了。”
“這麼說叫太一成道的其實是一部功法?你看過劍宗的幽冥卷了嗎?”
“看過一次。”婁何眯起眼,似乎在回憶,“梅掌劍帶我看過一次,但隻是遠遠地看。那東西,嗬嗬,跟你說了你或許會失望的。”
“看起來就是一本原本很厚的書,被扯下了前麵的一部分,共有二百九十一頁,不少頁上有殘缺。上麵寫的東西,我也看過一頁——至少看起來,不是什麼功法,而就是記錄的各地的山川地理、風俗人情。我看的那一頁裡,記載的東西也並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寫的都是業朝舊都附近的事情。”
“會不會是需要道決才讀得懂?”
婁何搖搖頭:“沒這個可能。知道這東西的,都猜想過或許裡麵的是功法。如果真是功法,就意味著是一部能叫人不借助天地大道成就金仙的功法——這種東西就連大帝都會想要修。你想想看,三千年來,這世上最聰明的人都在研究這東西,即便是需要什麼道決,也早就讀懂了。”
“幽明錄,很大嗎?”
“嗯?”
“開本……我說大小,很大嗎?”
婁何看看他,笑了一下:“半人高。你想的沒錯,殘缺的那些書頁上,缺失的那些部分,有可能是一張沒什麼字跡的碎紙的。”
李無相的心忽地一跳。
“彆緊張。這種東西並不少見。我不知道當年那場真仙與金仙之間的大戰是怎樣的,但像你手裡的然山幻境之類的東西,在這世上是有不少的,該都是那時候散落下來的。這種事,層次低些的人不清楚,但在這世上最頂尖兒的那些人裡麵就並不是什麼秘密。”
“隻不過,然山的符術也的確神奇,不然我不會挑上趙傀。”
李無相想了想:“那麼劍宗的那本幽冥卷也能……”
“對。所以幽九淵很難找。因為它並不在這世上。不過也和你手裡的東西並不同,往後你去了幽九淵就明白了。”
“可我聽說之前幽九淵被找到了,還被毀過幾次。”
婁何又笑了:“所以,你也不要覺得你在你那秘境裡就高枕無憂了。劍宗有幽冥卷的殘卷,六部玄教也有。劍宗把自己的宗門搬進幽九淵是因為劍俠們總需要一個安身的地方,可要是在陽間,六部玄教有太多的法子能找到他們了——彆忘了,幽冥道雖然不問世事了,可畢竟當初也是一起鎮壓了太一的。”
“幽冥道的功法,修行有成,就是陽間的鬼差。天底下哪裡不死人?哪裡死人,他們就能去到哪裡,就更難藏了。所以你可以理解成,幽九淵就藏在幽冥卷裡,但既然這殘卷是殘的,就與其他七卷有些聯係。比在陽間找要費事,可總有點兒線索。”
“這些年,薑教主說找到了個法子可保無憂,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世間散落的那些,可沒幽九淵那麼保險。”
李無相微微點了點頭,但他覺得婁何的說法有些問題。
就是因為那句“隻不過,然山的符術也的確神奇”。他自己現在知道,然山術法的神,其實完全是然山幻境那張碎紙的功勞——竹紙供奉在幻境當中的太一像前,慢慢也就有了神異的效果。
但婁何似乎不清楚這一點。按照他的說法,他肯定見識過不少幽冥卷的碎片,那就意味著自己手裡的這一片與他所見過的那些不同。
而且這一張上麵有然山祖師、鬱烈君李椒圖、之後的真仙灶王爺留下的字跡,如果是在那場仙人大戰中散落到人間的,會不會就不應該有那些字?
“那麼婁師兄你……是想要把另外七份都集齊?”
“哈哈哈,我能把另外七份都集齊,還修什麼真仙?那我就已經是真仙了。”婁何笑著搖頭,“不,隻要再弄到一份就好。都不用弄到手,隻要我能進得去真形教的那份殘卷裡頭看看就好。”
說到此處時,他笑容收斂,將聲音放低:“我不會給你細說。隻能告訴你,我覺得通過劍宗和真形教的幽冥卷,就能在靈山找到一樣東西。找到這東西,我覺得就能修成真仙,可現在,隻有劍宗的那一卷是不夠的——這就是我說的辦法,我有七成把握。”
他看著李無相:“我所說的這些,算上你我,這世上或許就隻有四個人知道。李無相,現在你怎麼想?”
李無相便用手指在膝頭敲了敲:“婁師兄,曾劍秋可能跟你說過我的來曆很神秘。既然你對我說了這些,我也給你交個底——我不是這世上的人。”
婁何愣了愣,李無相就盯著他仔細看了片刻,才繼續說:“不算是這世上的人吧。我家祖上,在業朝末年的時候就隱居避禍,有一個小小的洞天,名為桃源。我這一支族人一直在桃源裡休養生息,慢慢的,許多風俗習慣和這世上的都不相同了。”
“到前些年,桃源裡出了些事,隻有我一個人脫身出來,那裡也就毀了。然後我才遇著趙傀、才被他弄成如今這樣子。說這個是因為,我那支族人相處時,其實有點類似業朝還在時的朝廷,階級分明,族人各司其職。”
“有的時候,我們這些在底下做事的小輩會覺得族裡管事的都很蠢。一件事情明明可以辦得很好,但偏要用另外一種費時費力、甚至叫人覺得短視的法子。我們有時候還會聚在一起說,如果是我做了族長,該會怎樣怎樣。”
“但是後來我慢慢意識到,其實在不同的位置,對一件事是會有不同的看法的。這些事我們覺得辦得蠢,其實是因為看到的不夠多,如果到了那個位置去做決定,或許也會叫事情那樣辦。”
“我說這些不是說,薑教主的做法和看法比你高明,而是不清楚婁師兄你會不會漏掉了什麼東西。”婁何皺了皺眉,要開口,李無相就抬起手打斷他,“但婁師兄你既然說有七成的把握,又真心想要叫我出棺城去,我就信你。你說梅掌劍大概知道你想的事情,但不知道你會怎麼做,我猜她應該也是覺得,你的法子可行。”
“不過,還有另外一個問題。”李無相一翻手,叫小劍躺在掌心,“這劍是曾師兄的劍。劍宗以兄弟相稱,但他應該算是我的師父,而你應該算是我的師祖。”
“在金水的時候我想要他教我劍宗的法門,他對我說,我這人心術不正他不教。你應該知道他的性情——我們一起對付趙奇的時候,他說為了金水的百姓,要我做餌去潛伏在趙奇身邊。”“所以我對他說,你那種做法豈不是也是心術不正?他就理直氣壯地對我說,是,我自己也是心術不正!但是我師父看走了眼!我對自己有數,可對你沒數!”
“你看,咱們這一脈,師祖、師父、弟子這三個人,做事的風格都很像。曾劍秋為了金水的百姓,覺得可以讓我去冒一冒險。婁師兄你呢,覺得為了天下的百姓,可以犧牲一下曾劍秋、潘沐雲、赫連集。”
“那我在對付趙傀之前是怎麼辦的呢?我把他製服了。想的是,既然一個人覺得為了救一鎮的百姓,犧牲是可以理解的,那你就自己去做這個犧牲吧——因此,曾師兄的青春壽元才耗儘了。如果當時是換了我,可能我就死了。”
“婁師兄你廢掉兩次修為,對自己這麼狠,你的膽魄和決心,我是知道了的。可在我這裡,還有一個疑問和一個條件。”
“疑問就是曾師兄的那句話——他對自己有數,而對我沒數。但在我這裡,我不如曾師兄,我是對自己都沒數。我從前也做過不少跟曾師兄、跟你類似的事情,知道這種事一旦開了頭,人是會變的。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看到小貓小狗被殺了都會哭,但現在我殺人眼睛眨都不眨。婁師兄你今天覺得犧牲掉三位同門無所謂,明天你會不會覺得祭了整個劍宗都也還好?就更彆提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