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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山的山頂是一片密林,林中古樹該與棺城同歲,參天而起、盤根錯節,將整個夜空遮蔽,林下幾乎沒有彆的植被,而隻有厚厚的落葉和低矮的草。
但婁何走在落葉上時,一點聲音也沒有,李無相則化成一張人皮被他穿在身上,外麵有道袍作為遮掩。
“你這身份,我說青囊仙,現在世上還有多少人知道?”婁何邊走邊問。
“除了曾老哥,知道的都死了。”
婁何點點頭:“這就好。我得提點你一句,廣蟬子這功法最多隻能修到披金霞,要是彆人不知道你是青囊仙,這功法就很厲害,可要是彆人知道了,也要對付你也不難——就好像你剛才對付我一樣。所以要麼你平時彆用,要是用了,就不能留活口。”
李無相笑起來:“我本來就覺得這個功法邪門兒,你這麼一說,咱倆聽著更邪性了。宗裡要是知道,會不會把咱倆當邪祟給滅了?”
“哈哈。誰沒有點彆的本事傍身?這種事論跡不論心,除了幾個死腦筋,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婁何笑了一聲,但又立即將笑意收斂,“要到了。你記好了,我先得去陣裡弄點香火給自己補一補,你要的話也可以。我不開口,你就不要出手。”
“好。”
婁何又向前走出十幾步,停了下來。
他站在一株古樹旁,於是李無相能看到前方的東西了。
那是一大片空地,空地正中有一座高台,看著很像是他原本那個世界的金字塔,頂端是平的,四麵都有向上的石階,約有三四層樓高。
在頂端的平台上,有一塊笏板。
那笏板看起來與許道生手中拿著的一模一樣,隻是大了幾十倍,懸浮在塔頂的虛空中微微轉動著,散發白色的微光。
今夜,李無相心裡並不很平靜。他擔憂靈山中的趙奇、曾劍秋他們,不知道現在情勢如何。同時又稍微有些擔憂婁何,很怕他忽然冷冷一笑,對自己說一聲“你上當了”。
然而在看到高台頂端的那塊巨大笏板時,他忽然像服了逍遙丸一樣,覺得整個人都沉靜下來——心中的隱憂還在,然而意識像一陣微風,隻從那些煩憂上麵掠過,再激不起一絲波瀾了。
“你看。”婁何沉聲說,“看到上麵的人了嗎?”
他邊說邊一縱身,跳上古樹頂端,輕飄飄地隨著枝葉一同在夜風中搖擺。於是李無相瞧見頂端的平台上、那巨大的笏板周圍,正有兩個真形教的修士盤坐著,雙目微合,神色恬靜,看著飄飄欲仙。
“有兩個。”李無相探出眼睛又朝下看了看,“台底下還有一排房子,裡麵也有人嗎?”
“對,那是值房。你看到的頂上的那些是在修行,我從前也在那裡修行過,那些都是快要到了煉神的境界的。但用不著慌,煉不煉神和結不結丹一樣,天差地彆,到時候聽我的就好。”
“值房裡應該還有人。但城裡的修行人知道城裡進了劍俠,值房裡的應該不會多,最多也就三四個,咱們先清理掉值房裡的。”
“值房裡的……”
“也是快要煉神的。五嶽大陣這裡隻有這個修為的才會來,為衝擊最後一步做準備。值房裡的應該都是在歇息的,好對付些。”
“好。”
婁何在他身上彈了一下:“我知道你對付許道生的事。那時覺得他難纏是吧?肯定也聽曾說了些彆的,譬如說在棺城裡這些修行人更難對付。”
“但是你彆慌,我告訴你,這些人跟我從前一樣,安穩慣了,傻得很。我勉強也算金丹,咱們又是兩個劍俠,這就是屠雞宰狗的事。隻記住一點,不鬥正麵,搶在他們前麵動手,打腦袋。”
“嗯,我懂。”
“行,開工。”婁何從樹冠上飄然而下,一落地就直接向值房走去,將落葉踩得沙沙作響。
一直走到值房門口,約五十多步的路,也沒任何人來攔他。他走到門前站下,伸手敲了敲,無人回應。他就又用力敲了幾聲,裡頭才有人說話:“誰?自己進來嘛。”
“請哪位真人出來一下,我為山主傳令。”
裡麵說話的人歎了口氣,李無相聽到衣物窸窣聲,又過一會兒門開了,一個修士探出臉,看到婁何時神色還稍有些茫然:“你是?”
屋子裡是幾張臥榻,彼此用屏風隔著,臥榻旁還放有小方桌,上麵亮著燭火光,能看到離門較近的一張榻上有個修士在睡覺,手裡還握著一卷書。
婁何朝他施了一禮:“真人,借一步說話。”
然後他轉身走到值房的牆邊,那修士跟了過來,神情還是有些疑惑:“山主叫你傳什麼令?”
“說笑的,隻是借你皮囊一用。”
“啊?”
劍光一閃,噗嗤一聲響,值房的牆壁上濺起一片扇形狀的血跡。修士無頭的屍體直挺挺地往後倒下,婁何立即上前一步將它扶住,半身身子一下子隱沒在虛空中,消失不見。
李無相在他身上,也跟著一起被拉進了靈山——瞧見婁何消失的那半邊身子又化成了無數條絲線一般的觸須,緊緊裹住一個人形,一下子將他從血霧裡拽了出來。
這修士是新死的,似乎一時間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婁何就按照李無相之前對付他的手段,將他往靈山的地上狠狠一摜,立即有無數怨鬼將他攀扯住,往地底深處拖去。
此時這修士的魂魄才反應過來,想要掙紮,但隻兩三口氣的功夫就變得虛弱無力,在一片膿血中不見蹤影了。
婁何的身子一晃,又現在夜色中,衣服脫落,自己撲到這無頭修士的屍身上,眨眼之間就成了他的模樣。
“一會兒你發劍的時候往上斜著點。”他將道袍的衣領往裡麵折了一下,“儘量彆弄上血。還有我剛才的這個手法,你現在還不是披金霞做不來,但可以先學著——你有金纏子,去靈山不在話下,我這是青囊仙,比不上你的金纏子,也不怕。可像這樣剛死的生魂進去了,修為又不像咱們劍宗的心法專門辟邪破邪,一旦被拉扯,就完了。往後你殺人,就這樣滅口。”
李無相重附到他身上:“婁師兄,你從前也是這麼教老曾的嗎?”
“哈哈,我是跟你脾氣相投才這麼說。在劍宗曾跟我也算是一路人,但還有點正,你這個徒孫不錯。你等等,我歇一會兒,咱倆之前鬥得太狠了。”
他靠著牆坐了下來,慢慢出了口氣。李無相將自己的眼睛從他的領口探出,幫他戒備著。這時看到婁何的臉上忽然流下兩行淚,他就抬手抹掉了。
是因為想起羅溪了嗎?李無相正在想該說點兒什麼,婁何就開了口:“對,這你也得記著。你叫李無相,哈哈,等你修到了披金霞的境界,就真能像我一樣變幻無相了。但這種事不到萬不得已最好彆做,這不是變幻,也不是奪舍,而是以鬼仙的修為奪了人的生路,那這個人的業障因果,也就到你身上了。有時候還會覺得自己就是他——這是魔念,要壓住。”
他又喘了幾口氣:“好了,繼續。”
婁何站起身,推門走進值房。靠門邊的那個修士還在睡著,婁何走到他身邊,李無相將飛劍一發,立即死個通透。如此再往值房深處走,還有倆個也是在睡的,一樣一劍穿死了。
料理到第四個人的魂魄時,婁何就顯得得有些力不從心,叫他在靈山當中驚醒了過來,是李無相又發出一記飛劍,兩人合力才將他給拖到怨鬼那裡。
等再回到陽間,婁何的麵目就不能保持了,麵孔像是正在融化,眼睛和嘴巴一直往下麵掉,那新換上的乾淨道袍也似乎變得極重,壓得他直不起腰,隻一看就覺得不像是什麼好東西。
李無相從他身上脫落下來,化成自己的模樣:“婁師兄,我差不多知道這些人是什麼樣子了,接下來我來吧。”
婁何歎了口氣:“也好,那我附在你身上,把你臉麵給蒙住。但一會兒上去的時候動手要快,青囊仙的無相變化不是樣子,而是精氣神。我變成他們,他們覺不出什麼不對勁,但你變成他們,氣息就不同了。我現在難受得很,你上去了,先跟他們一起坐一會兒。”“還有,在上麵的時候,你出劍會很慢,先解決掉一個,另一個隨機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