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葵也不想刺激老人，但老人明顯是有心結才會一直惦記，如果他真的和林府的怨靈新娘有淵源，那去世前見一麵也是好的，至少了結了惦念了一輩子的心結。
林爺爺手無力的放下，以前他過的渾渾噩噩，很多事情都忘記了。如今清醒了記憶回籠，想到自己苦命的大姐，眼淚簌簌落下，蒼老的聲音聽著讓人揪心：“她，她是我苦命的姐姐啊。”
祁葵把小板凳拿到林爺爺旁邊坐下來，認真聽林爺爺講。
“我們的爹死的早，我那個時候還太小，家裡麵的所有事情都是娘和秀姐乾的。為了這個家秀姐一直沒有裹腳，十歲就跟著男人們一起出去插秧，我那個時候才五歲，她從早乾到晚，我就每天給她送飯送水。”
從林爺爺的回憶中，祁葵拚湊出一個腐朽的年代故事。在整個鎮女孩子都裹腳的年代，林秀一個姑娘家遲遲沒有裹腳，村裡的人都在說她的閒話，孤兒寡母的沒什麼好顧及的，他們不僅背後說，當麵也毫不避諱。
隻是不裹腳都被這麼說，更彆說林秀後來還跟一群大老爺們下水田，哪怕她才十歲，放在現代才上小學的年紀，但在愚昧落後的村子編排她的話卻不堪入耳。
村裡的族老擔心林秀的事情傳出去了，壞了村子其它姑娘的名聲，影響了整個村子的婚嫁。
他們上門勸說，讓林秀她娘田氏管管林秀，這時候林秀也有十三歲了，這麼大年紀了腳骨頭也長硬了，眼瞅著要嫁人了，裹腳就算了，但這下水田是萬萬不能的。
但家裡唯一的男丁還是個八歲大的小豆丁，水田總不能沒人管吧？他們家的存糧早在林秀她爹死的頭幾年就吃完了，這幾年都是靠林秀種的糧食填飽一家三口的肚子。
這年頭大家都過的拮據，也不可能有多餘的糧食借給他們孤兒寡母，總不能讓他們一家三口餓死吧。
正好這個時候趕上南邊鬨饑荒，不少流民往他們這邊跑。
族老們一合計出了個餿主意，田氏今年也才三十歲，還是個能生孩子的年輕寡婦，要不給田氏招個入贅的？又能下水田，又能養孩子，林秀也不用拋頭露麵了，這不就萬事大吉了嗎？
田氏是個沒有主見的小腳女人，這輩子連村子都沒有走出過，族老們態度強勢，她也就含著淚同意了。
等林秀赤著腳踩著一路泥腳印走回來，這事已經板上釘釘了。
林秀一開始是不願意的，擔心後爹對幼弟不好，她自己能養活全家。
但族老們看著她那雙泥大腳就來氣，從頭到尾把她數落了一遍，還放言，要是因為她這雙大腳把他們村裡的姑娘都耽誤了，就把她們一家三口都趕出去。
孤兒寡母的被趕出故土，在這個本就兵荒馬亂的年代，怎麼能活得下去，一家三口隻能同意。
族老們也算用心，在流民中找了個三十出頭樣貌端正的男人，男人雖然瘦了點，但人特彆機靈，個子也高，要是養養也是個體格好的，看著就是乾活的一把好手。
男人叫三祿，人也算不錯，逃荒這麼久能有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他自然是感激不儘。他不嫌棄田氏生了兩個孩子，對田氏和兩個孩子都不差。
林秀就和田氏漸漸安心下來，家裡有了男人，林秀也不拋頭露麵了，跟著田氏在家縫縫補補，洗衣做飯。之前嚼她舌根的人都對她和顏悅色起來，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好了起來。
時間就這麼過了一年，田氏肚子也大了，懷了三祿的娃。林秀也有十四了，出落的也愈發水靈，適齡的女孩上門打聽的人肯定不少，但來人一看到她那雙大腳也就沒了後續。
那個時候就算是再窮的男人，也不願意娶個大腳女人，似乎長了一雙大腳那就是不安分的女人。
田氏很自責，怪自己沒用才耽誤了孩子，在家天天抹淚，三祿怕她把肚子裡的娃哭出什麼問題，跟她保證肯定給林秀尋一門人人都羨慕的好親事。
三祿確實有兩把刷子，他滿打滿算才來村裡一年時間，卻和村裡的人家都處的挺好，甚至鎮上也認識幾個人。
也不知道他上哪打聽來的，鎮上的大戶人家，林府小少爺要娶媳婦呢，要求隻有一個，隻要是黃花大閨女就行。
林府啊，彆說古水鎮了，就是在整個寒縣那也是鼎鼎有名的大戶人家，要是能攀上這門親戚，真就是攀了高枝要一飛衝天了啊。
不過這小少爺娶媳婦，怎麼要求這麼簡單？裡麵怕是有什麼隱情吧。
三祿經過多方打聽，原來林家小少爺打小就是個病秧子，今年冬天沒挨過來，已經歸西了。
林小少爺才16歲，還尚未娶親，林府老爺太太擔心小少爺年紀小，在下麵孤單，又沒人照顧，所以想尋個姑娘給小少爺配冥婚，好有人照顧林小少爺。
打聽到這裡三祿也歇了心思，雖然林秀不是他的娃，但他的娃生出來也得喊林秀大姐不是，不至於為了攀門親戚把娃他大姐命都搭上。
但這個時候，跟三祿說話的人比了個手勢，告訴他林府聘禮給一百塊大洋。
多…多少？
一個丫頭片子的命居然這麼值錢，這可是一百塊大洋啊，要知道這個時候鎮上小康家庭的女兒的聘禮也才三四塊大洋。
三祿不禁幻想，要是能有一百塊大洋，等他娃生下來，他就能供他娃吃好的穿好的，把他娃養的跟有錢人家的少爺一樣，還能供娃上學堂去讀書。
想著自家娃帶著眼鏡穿著校服，一副文化人的模樣，三祿有些飄飄然了。
說白了他對林秀能有多深的感情，就算是親生的丫頭那也比不上一百塊錢大洋，何況不是親生的，就更沒有心理負擔了。
林秀就是個嫁不出去的大腳丫頭，這輩子能嫁給林府的小少爺，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不就是冥婚嗎？
聽人說那些冥婚的新娘下葬時都是穿金戴銀的，去了下麵她也是跟著林府小少爺，好歹也是個小少奶奶，過的比他們活著的人可享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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