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南嘉究竟睡不睡得著，蕭寶鏡不知道。
反正她是睡不著的。
因為蕭潛不在了，盧雪螢也死在了藏書樓，所以她和商病酒沒再繼續呆在聞道學宮，而是跟著蕭玉樓進了皇宮，如今就暫住在宮裡。
臨近子夜，蕭寶鏡輾轉反側。
實在睡不著，她乾脆坐起身，問身旁的小姑娘：“窈窈，你睡著沒有？”
窈窈沉浸在睡夢裡，垂涎欲滴地呢喃著“紅燒肉”，抱著枕頭就啃了一口。
蕭寶鏡：“……”
她生怕窈窈真把枕頭吃進肚子裡去了，隻得抽出枕頭拍軟了放到她的腦袋底下，才穿上一件兔毛夾襖走到外殿。
這一間寢殿用厚重華貴的帷幔分割成內外兩間，各自安置了床榻。
外殿是賣貨郎睡覺的地方，此刻少年蜷成一團呼呼大睡，壓在身下的蒼青色道袍皺皺巴巴。
“賣貨郎？”
蕭寶鏡壓著嗓子，趴在床邊喚他。
見商病酒沒反應，蕭寶鏡一手撐著腮，歪頭盯著他的眉眼。
重重帷幕隔絕了燭火，隻透出些微光來。
少年眉如春山唇紅齒白，纖長細密的眼睫覆落陰影，光影中根根可數，瀲灩多情。
瞧著挺好看一人，怎麼就是吞天吞地的上古大妖呢？
蕭寶鏡認真地看著他，直到看的眼睛都酸了，才失落地揉了揉眼眶。
她輕聲道：“蕭南嘉要開始要對付顧宋了，顧枕梁那個草包肯定不是她的對手。賣貨郎，我擔心月娘會受他連累，跟著他丟掉性命。”
雖然拜顧枕梁所賜，現在的月娘已經是半死不活的狀態。
蕭寶鏡想著月娘憔悴瘦弱的模樣，不禁眉目黯然：“她真傻。”
“你曾說失去龍脈的王朝，會逐漸變成枯山死水的虛無之地。顧枕梁應當會抱著他的帝冕，死在那裡吧？可我想帶月娘回來，為她立個碑，讓她下輩子能投個好胎，再也不要遇見顧枕梁。賣貨郎，你為蕭大哥收屍，而我想為月娘收屍。”
少女自顧說完，替商病酒掖了掖被角，離開了寢殿。
顧宋王朝。
蕭寶鏡穿過來的時候，掉進了一座靡麗奢貴的寢宮。
寢宮外麵有宮女太監來回走動，她不敢貿然出去驚動他們，隻得暫時躲在床榻底下。
正琢磨如何出去找月娘，忽然有人進來了。
蕭寶鏡悄悄挑開垂落的床褥，瞧見對麵靠窗的金絲楠木貴妃榻上新坐了兩個人，是雲貴妃和顧枕梁。
雲貴妃穿著單薄紗衣，柔弱無骨地倚進顧枕梁的懷裡：“陛下，臣妾今日去見了姐姐，她似乎又老了幾歲，滿臉都是細細密密的褶子，瞧著就嚇人……陛下正值壯年，如何會有這般醜陋蒼老的發妻？”
顧枕梁摟著她圓潤白皙的肩頭，指腹不停摩挲打圈。
他親了親雲貴妃鮮紅的嘴唇，額頭上的六根旒珠帝冕簌簌晃動，雖然那帝冕隻有半截，卻被他戴的十分鄭重其事，畢竟他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不是穿衣裳而是戴上這半頂帝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