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蒼這邊頂風冒寒,而雲中城則是陰霾陣陣。
太守府的會客廳中,袁敞讓府中侍從撐起一幅地圖,上麵繪著雲中縣周邊的山川地圖,還有城外鮮卑人的營壘也標注在上麵,隻是略有些粗糙。
袁敞指著上麵那條波浪形的線條,說道:“府君,如今天降大雪,正是天助吾等破賊,天寒地凍之下,城外的鮮卑人定然全無戰心。”
“加上護城河又被鮮卑人填了,此時出城如履平地,正是逆擊敵軍的好時機。”
甄厲神色似有意動,但一旁觀察其表情的胡平、張亮二人大感不妙,性子最急的張亮趕緊發聲勸阻道:“城中郡兵本就不多,袁長史日日緊逼,莫非是想做雲中範孟博不成?”
聽到這話,甄厲臉色一變,跟著開口嗬斥道:“袁長史,你與範孟博乃是同鄉,實話說,你意欲何為?”
作為士人中的一員,對於範滂的所做的事跡自然知根知底。
加上範孟博也是汝南人,小時候也算是聽著他的故事長大的,而且細說起來,小時候的袁敞甚至還見過範滂呢。
而且,凡是郡國守相都聽過他的名號,但不是賢名,而是惡名。
因為那時有兩段童謠是這樣歌之的。
汝南太守範孟博,南陽宗資主畫諾。南陽太守岑公孝,弘農成瑨但坐嘯。
說的是汝南郡的功曹範滂和南陽郡的功曹岑眰和他們的郡守宗資和成瑨。
這兩位被郡守征辟為功曹的本地士人皆把持郡政,使得宗資和成瑨二人一個“主畫諾”,一個“但坐嘯”。
這在當時可謂是褒貶不一,以當時的士人角度,這二位賢功曹都是儘職儘能,使得郡中為之一清。士人聞之,無不拍手稱快。贏得了身前身後名。
但站在郡國守相的層麵,那就是大大的惡名了。
下吏過多的插手上官的權柄,使得郡守的政令出不了門,連府中書佐都不聽他的,每天坐著玩即可,這樣真的好嗎?
範滂的親族外甥李頌,是公侯家族的後代,因品行不端,名聲不好,被同鄉人所厭惡。但走了中常侍唐衡的路子,被推薦給了宗資,到本地任郡吏。
結果,作為選賢舉能的,也就是人事管理的功曹範滂直接把這項太守宗資的任命給壓了回去,不征召自己的外甥李頌。
這件事情被宗資知道後,遷怒於府中書佐朱零,但一邊鞭打朱零,朱零一邊昂首道:“範滂裁決清明,就像利刃去除掉腐朽一般,今天我寧願被鞭笞而死,也不願意違背範滂的命令。”
從這件事情中,郡中長吏的職能可見一斑。
但這樣做太守真的有太守的權柄嗎?
那肯定沒有的,所以這句話一出,本來要死不活的甄厲都勃然變色,而袁敞也頗為氣憤。
但硬要來說,這也是漢代官製的規定,像郡國的守相一般都是由中央來任命,而府中的諸曹掾史都是由太守自行征召本地的士人來擔任。
而像雲中這般的邊郡不同,內地郡國的丞改成了長史,由長史來管軍又管民,屬於是把太守的職權分出去了很大一部分。
雖然邊郡也會設置都尉,但如果都尉空置的話,也就是長史最大。
而郡守也是有管理軍隊的職能,郡守,也就是太守,也被稱為郡將,負責郡內的軍事指揮,但多稱呼內地郡國的郡守。
所以說,這番話一出,由不得袁敞慌神,因為說他的為人不行,涉及到了他的根本底線了。
這胡平、張亮二人雖然為吏不行,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也是玩的挺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