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樰瀧淡淡一笑,
“嵇大人慣愛說笑,草民一介凡夫,莫說毫無法能修為,就算有,那上界古神所居之處又豈是我等賤民能踏入半分的所在?”
“還不如直接要滄月真君的性命來得實在。”
束樰瀧聲音不大,卻讓殿中所有人都聽了個清清楚楚,這種話豈能言戲,聞者莫不當束樰瀧在就地找死,一時皆變了臉色。
“束老板慎言!”
秦桓不宜親自下場開解,但秦雪櫻卻再不能坐視不理,她緊著端起一樽酒敬給孤滄月,
“束老板定然是喝醉了,真君莫要怪罪,雪櫻敬您一杯!”
孤滄月置若罔聞,隻是冷眼看著束樰瀧,那眼神卻讓秦雪櫻禁不住背脊發涼。
他自席上消失,瞬間出現在束樰瀧麵前——一身黑金蟒袍,銀發耀眼,束樰瀧則一身月白錦袍,烏絲如墨。一黑一白,兩人站在一處,活像彼此的鏡像。
“憑你也想取本君性命?”
孤滄月往前又湊近了些,手一伸,指尖化形為尖銳的鸞鳥利甲,搭在了束樰瀧脖頸上——隻是碰觸,頸上便已多了一條鮮紅血痕。
“滄月真君手下留情!既是家宴,當以和為貴。”
秦雪櫻硬著頭皮再勸,聲音不自覺有些抖。
不料束樰瀧絲毫不懼,甚至一反常態大笑出聲,
“多謝長公主掛懷,滄月真君不會殺我。”
“應該說,他不能殺我。”
“持鸞鳥冠羽者,心願未達之前若遭歹人加害身故,鸞鳥上神需為其手刃仇人,草民說得可對?”
“滄月真君總不會為了我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賤民自戕吧?”
……
“你找死!”
孤滄月利甲寒光一閃,束樰瀧脖頸上流下的血瞬間將其衣襟染紅——但他眼中卻明顯笑意更濃。
他知道自己賭贏了——孤滄月,守諾,要臉。
束樰瀧將那蛻下的冠羽交到孤滄月手裡,而後向著境主和眾人一拜,
“滄月真君重諾,依規矩需為草民無條件辦一件事,但做何事我一時沒有主意,這件事今日便先欠下,一年之內我若有所求,便請真君兌現諾言,我若無所求,此事便就此作罷,再不提冠羽之諾,如何?”
“束某雖一介草民,卻也一言九鼎,今日借境主大人福地,請各位貴人為我做個見證。”
……
至此,心大如宋微塵都聽出了不對勁,看來束樰瀧並非全然是為了替她脫困,而是有備而來。
他今日似算準了孤滄月定會赴宴,而他必須要在這個場合將冠羽之事擺上台麵,讓眾仙家貴胄傳散出去,一年之內孤滄月都會是他身邊最大殺器——他可以提出任一要求,而孤滄月卻不得不滿足。
換句話說,束樰瀧要讓世人皆知,自己在某種程度上控製了孤滄月。
雖然尚不清楚束樰瀧的底牌到底是什麼,意欲何為,但宋微塵總覺得不安,她很清楚,孤滄月看似邪佞,實則良善單純,而束樰瀧看似無害,實則深不可測。
是,即便到了此刻,孤滄月將她看做趨炎扮蠢的陌生人且實打實地傷了她,宋微塵還是禁不住為他擔心。
見孤滄月一臉火大拂袖出了殿,她也悄悄跟了出去。
宋微塵不信他會忘了自己。
他一定有隱情,她一定要好好同他聊聊。
.
境主府比想象中的更大,宋微塵急急出了殿,先在僻靜處脫下白袍,露出桑濮的裝扮,雖然手腕受傷無法撫琴,但總不好叫“桑濮”直接缺席,今夜因著方才的鬨劇境主肯定心裡生惱,萬一再因此給墨汀風惹事得不償失。
飛速換下衣服,將白袍交給司塵府跟來的一名破怨師看管,宋微塵沿著隱約瞥見孤滄月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那是境主府的殿前花園。
說是花園,卻明顯比彆處府邸的更大,中有假山涼亭無數,宋微塵走出了一身薄汗都沒能走出去,更彆提看到那隻大鳥。
漸漸的,她發現了異常——不是花園大,而是有“詭”,這個花園本身是一個法陣,也不知是觸發了什麼,被這花園認作了闖入者,所以才走不出去。
正在糾結要不要用“名召禁”將墨汀風喚來助她脫困,忽聽得身旁假山後碎石碾動——有人走過!
宋微塵緊忙追了過去,現在這種情況,哪怕跟著人先出了這法陣花園也好啊!
可假山後空無一人。
宋微塵萬分不解,她踩著地上碎石,發出了與方才同樣的聲響,人呢?
四下顧盼,忽覺身後有異!
她猛然轉身——
看見了那個記掛許久的人,銀絲月華如水,雲母鳥喙麵具好端端戴在臉上,不是大鳥又是誰。
宋微塵眼眶溫熱,向著孤滄月走近一步,
“……唔!”
可還沒來得及叫出他名字,就已被孤滄月重重掐住了喉嚨,
“憑你也想跟蹤本君?”
“誰派你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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