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為民向陳碩提出了全資收購鋼鐵廠的意向。
“陳局長,我認為按照目前鋼鐵廠的狀況來看,僅靠股份製改革已經無法扭轉它正在走向沒落的現實了。因此,我建議全資收購鋼鐵廠,包括它的一切資產、債權、債務和所有在職員工。”
陳碩微微頷首,不置可否。沉思片刻,緩緩開口道:
“鋼鐵廠是我市工業係統裡曆史最久、體量最大的企業,建廠近四十年裡,為我市的經濟建設發揮過巨大的作用,取得過輝煌的成績!不論是市委市政府,還是我們工業局,都對它有著深厚的感情。因此,我們希望通過股份製改革,吸引外部資金注入,讓它重新煥發生機!”
張為民坐在沙發上,身體前傾,做出傾聽狀:
“陳局長,您的意思我完全聽明白了,也理解您和上級領導對鋼鐵廠的感情。不過我也說說我的看法,按照目前鋼鐵廠的現狀,所謂的資產無非就是那些落後的設備,陳舊的廠房,還有大量的滯銷產品。現在三座高爐已經有兩座熄爐停產,就不談設備升級改造,僅要恢複這兩座高爐的生產就是一筆巨額的投資。”
張為民看陳碩對他所說的話沒有提出反對意見,於是繼續道:
“而企業的負債卻遠超資產,這麼多年來所欠的原料款、燃料款,還有銀行貸款、職工工資社保等,加在一起足以勸退一切理性的投資者。實際上,現在鋼鐵廠處於資不抵債的狀態,如果這些債權人向法院提出訴訟要求清償債務,那麼鋼鐵廠很可能就會被逼到破產清算的地步。”
陳碩向後靠在椅背上,雙手十指相交,手指相互揉搓著。
雖然陳碩臉上仍然是沒有什麼表情變化,但張為民通過陳碩這個細微的身體動作判斷出,此刻他的內心是焦慮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向前緊逼一步,看看你如何應對!
張為民繼續道: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企業的資產會被低價變賣,幾百號職工又要失業,到時候肯定又要跑到您工業局門口鬨事。我如果等到那個時候再收購,應該是能比現在收購省不少錢!”
陳碩眉頭微微一皺,張為民這番話說出了他內心裡最擔心的那種局麵,但是他並不願意立即就放棄抵抗。
陳碩道:
“依我看,不會走到那一步吧。那些供應商跟我們的關係還是不錯的,應該不會去法院起訴我們的。”
張為民沒有繼續反駁陳碩的意見,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陳碩的書架上:
“陳局長,您是一個攝影愛好者吧?”
張為民突然轉移話題,這讓陳碩內心的焦慮略微放鬆了一些,因為他也知道,自己剛剛的那番話說得有很大的漏洞。現在鋼鐵廠實際上就是在苟延殘喘,債權人不會因為和你關係好就放棄他的權益,而張為民轉移話題,是給了他極大的麵子。
陳碩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道:
“噢?張教授是如何知道的?”
張為民指著陳碩的書架道:
“我注意到陳局的書架有不少‘大眾攝影的雜誌’。陳局長喜歡拍攝哪些題材啊?”
陳碩看了看書架,笑道:
“隻是閒暇打發時間的小興趣,也沒有太深入的研究過,風景、人像、野生動物……什麼都拍一拍。”
張為民道:
“可否欣賞一下陳局的作品呢?”
陳碩從辦公桌的櫃子裡拿出一本相冊遞到張為民手裡:
“就是平時瞎拍著玩,也談不上什麼作品。”
張為民接過相冊,認真地翻看著:
“陳局,拍得很有專業水準啊。你看,這幅,還有這幾幅,如果拿去參加攝影比賽,肯定是能夠取得好成績的!”
張為民在關鍵時刻放了陳碩一馬,又在他的興趣愛好上狠狠拍他的馬屁,這讓陳碩感覺張為民這個人非常不簡單。
“張教授謬讚了,嗬嗬嗬。”
“陳局,下個月本市的攝影家協會將要組織一場攝影比賽,我強烈建議陳局拿著你的作品去參賽,一定能夠取得優異的成績!”
陳碩扶了扶眼鏡道:
“噢?我就是咱們市裡攝影協會的會員,我怎麼沒有聽說有這個比賽啊?”
張為民道:
“我有個朋友是攝影協會的工作人員,他們應該是還在籌備中,很快就會公布比賽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