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海市郊一處占地極廣的莊園,儘管經過了現代化改造,主體建築依然保留著星際移民早期,大圈地運動時的風格,簡約而厚實,甚至設有碉樓,說是座小型堡壘都不為過。
因為前些時日的雨雪,俯瞰整座莊園,蕭索蒼涼,位於緩坡之上的孤獨堡壘煢煢而立,反倒生出雋永之意,令人敬畏。
就在這片肅蕭之下,前院的一池寒水卻頗為清澈,在霧海這種重工業城市尤為難能可貴,隻是臨近黃昏,難得放晴的天空不勝紛擾,映得水麵影影綽綽,像飄著一片片灰暗色塊,玷汙了它本該有的清麗絕倫。
“紅塵,真的請那小子過來?”李苦海腿上的傷已經恢複如初,靜靜站在池邊,看著水麵上倒映著的素潔身影問道。
夏紅塵一身淺灰,掩起大衣翻領遮著寒風,沒有再刻意掩飾身為女人的纖瘦身形,臉也不再是那晚的冷漠麵具,而是一副典型的女性麵孔,眉梢微微上揚,眼角細長,給人個性剛強之感,不知有幾分像她自己。
像是沒有聽到李苦海的詢問,氣質還是一貫的清冷,沉默看著池水明暗變化,表情捉摸不定。
長久之後,夏紅塵淡淡問道:“苦海哥,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有把握殺了他麼?”
李苦海霍然抬頭,愣了半晌,最後幽幽歎道:“沒有。”
夏紅塵緩緩轉過頭,聲音柔和:“但是他有!”
“可是他會同意麼?”
“不談怎麼知道,萬一呢?”
李苦海抬起眼眸,四目相對,心頭輕顫。
多少年了,他再沒有從眼前這個女人嘴裡,聽到過一絲帶有溫度,顯著俏皮的話音。
這麼多年來,他們一貫冷漠、冷酷甚至殘忍,為的就是有那麼一天,能徹底放下之前的一切,這一晃便是20年,人生又能有多少個二十年,就連他自己,也都習慣了現在的身份、地位、做事方式,忘記從前的自己是什麼樣子。
隻有這個女人,當年的女孩一直沒忘,也一直沒放棄,再聽到苦海哥三個字,似乎遠隔了無數歲月,更像是打開了李苦海腦中的一道閘門,無數久遠的記憶瞬間如潮水般肆意奔湧。
“紅塵我們”
“他們來了,好好準備一下。”
看著雲端漸漸清晰起來的高頻閃光,夏紅塵默然轉身,沒有給李苦海繼續下去的機會,而她眼底的一抹黯然也隨之而生,隻是來不及觸動內心最深處,便被重新冰封,冷漠依舊。
當空艇穩穩降落,雲慕一行便感覺到莊園的氣氛,並沒有各自預料那般劍拔弩張,甚至太過於不當回事。之前通過機載熱成像設備,掃描整個莊園範圍不過寥寥21個人,且相對分散,完全看不出任何敵意。
艙門外靜靜等候的,也隻有李苦海一個,那種黑衣肅殺,夾道相迎,充滿壓迫感的黑道名場麵始終沒有出現。
隔著舷窗,薑奇打開輕甲的電磁偵測係統,除了後艙兩台機甲冷啟動帶來的固定脈衝信號之外,沒有接收到一絲異常的武器級電磁波動,他皺著眉頭習慣性說道:“有問題!”
這畢竟是整個霧海地下世界最富神秘色彩的所在,據江流介紹,坊間都稱這裡為第二市政廳,有的更稱此園叫立法園,取立法院的諧音,足見這座看著荒煙蔓草的莊園在霧海的地位。他有護衛之責,當得上事事警惕,反常、反直覺便是問題,如此來說並沒錯。
大家看著他,都很希望能說出點大家看不到的問題,畢竟是少校,或許見多識廣,或許觀察入微。
可惜久等之後,薑奇揉了揉鼻頭,咳嗽一聲道:“總之都保持警惕。”
說完推開艙門,大刺刺跨了出去。
雲慕平靜跟上,內心完全沒有深入虎穴,群狼環伺的自覺,敵意是可以看出來的,至少對他而言如此。
李苦海就在眼前不遠,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合體的正裝,肩膀放鬆,雙臂自然下垂,左手疊著右手交叉置於身前,看上去更像個高門大戶的管家,所差恐怕隻是一副白手套,一身真正的燕尾服。
儘管眼神依舊冷淡,但實在談不上危險。
雲慕心知說是來談判,實際卻是來求人,甚至自感都有些舔著臉,一直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雖然帶著三名軍人,一名警察,可這裡是霧海,現在又是在最大黑社會頭子的莊園,就算不展示一方地下勢力的霸道,至少這個叫夏紅塵的女人可以擺出一副進退有據的超然,怎麼會低調至此。
也難怪少校說有問題,誰都能瞧出問題,卻說不出是何問題,就像嫖客戒了色,妓女從了良,說不出不好,就是鬨心。
麵對此景,雲慕朝李苦海微微點頭,卻不知如何開口,好在有江流作為中間人,又是警察的身份,主動上前道:“李苦海,你應該知道我們的來意。”
“跟我來。”李苦海沒有廢話,轉身前麵引路。
莊園不知種著什麼植物,一場風雷過後也不見太多狼藉遍地,很有些能在這顆苦寒星球紮根的堅韌性格,依舊蔥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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