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耷拉著眼皮扒拉著身前的灶坑發呆。
他捏著爐鉤子扒拉了一下,忍不住朝裡添了幾條新柴進去想把屋裡的火炕燒的更旺一點,奈何大把的黑煙冒出來險些將他熏了個跟鬥。
沒辦法,東北這地兒天冷的早,頭兩天日頭還出了三千裡可眨眼的功夫冬天的第一場雪就落滿了整個北大荒。
用來生火的柴堆在牆角累了不少的潮氣。
習慣了引火的莊稼漢倒還好說,可後來搬到城裡住著的李牧得有四十五年沒親自動手過,自然是個二把刀。
李牧扭過頭大口大口的呼氣,迎頭對上了窗棱上那一層厚厚的冰花。
剛入冬的雪下的特彆大,哪怕在李牧的記憶中這樣鋪天蓋地的大雪也屈指可數。
積在地麵上足有半米多深幾乎和窗台平齊,一眼望過去白唰唰的一片,就算是黑夜裡也泛著白色的光。
李牧沒辦法,隻能裹緊了棉襖向下拉了拉。
去年才從大哥手頭接過來的二手貨明顯跟不上少年人飛快拔高的個頭兒穿在身上短了不止一截,誰曾想,李牧剛出屋門刺骨的風就順著縫隙往裡鑽,凍的他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哆嗦。
李牧跺著腳,隻能飛快的在積滿了雪的草垛裡巴拉了兩下,這才找到幾塊引火的乾柴忙不迭的就往屋裡躲。
進屋的時候還不忘伸手拍掉屋簷上吊下來的冰溜子。
這玩意半米多長,稍不留神就會傷人,李牧記得自個兒小時候可沒少受這玩意的毒害,也算是提前解決隱患了。
沒成想,他搓著手前腳進屋,‘啪’,胳膊被打了一下。
一個正半蹲在炕沿上的中年婦女放下手中紡了一半的毛線團,走出來就拍了他一下。
“還過不過了,生個火也這麼費勁。乾柴就那麼多,火炕夠熱就行了,你這娃咋這麼不懂事?日子得緊著過,細水長流才是正理兒。”
“十七八的大小夥子了,早該懂點事兒,彆學你爸大手大腳,混過一天是一天。”
“趕明兒你就去隊裡上工,挺大個老爺們了還指望老娘養你到多大?多你一個工,咱家的日子也能寬綽不少。”
中年婦女滿眼絮叨,伸手就奪過李牧手裡的爐鉤子在灶坑裡隨手攏了兩下,一邊說著,還隔著灶坑上的玻璃窗瞪了一眼正坐在炕頭上正吧嗒吧嗒抽著旱煙袋的老漢。
“說孩子乾啥。”
聞聲,老漢砸巴了一口旱煙袋,沒抬頭的嘀咕了一聲。
“咋的,我生的娃娃我不能說?”
女人頓時就不樂意了。
手裡的爐鉤子‘哐當’往灶坑旁一丟就站了起來,隨即瞪眼道:"李老三,你彆在那裝和事老,我還沒說你呢。這個家要不是我管著,恐怕早就散了,你還真想讓老二學你一樣有一個花一個?”
“老大的事兒到現在還沒解決呢,錯過了這村兒你打算讓老大打一輩子光棍?你李老三空口白牙撅著個屁股就應下了三轉一響,你答應的倒是爽快了,可咱家啥情況你不懂咋的?到時候丟臉的還不是咱們老大?”
古往今來,人們對東北老娘們的認知普遍都是正兒八經的東北母老虎。
炕頭上的老漢嘀咕的話音兒還沒落下呢,中年婦女就抹了把手,叉著腰瞪著眼就給老漢來了一出河東獅吼。
自知理虧的老漢縮了縮頭沒敢多言語。
倒是一旁的李牧看的呲牙一樂,心道老娘果然和印象裡一樣都是一如既往的彪悍,裡頭還多少帶著點小市民的精明。
不過也是。
這年頭煤炭貴的很,一鐵鍬那麼丁點就得八毛錢,剛好趕上生產隊的一個工時。如果李牧沒記錯的話,這工分到了八五年才漲到了一毛三,就那老娘也沒舍得在冬天多放煤過。
但李牧識趣的沒敢強嘴。
中年婦女叫梁美芬,炕頭兒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袋的老漢叫李國章,正是李牧的老爹老娘。
李牧打小的認知裡,自個兒就是在老爹老娘的爭吵聲中長大的。
這也造就了小時候李牧略顯叛逆的性格。
要不然後來總有人說原生家庭對於孩子的影響力挺深的呢,這可不是空穴來風。不過好歹也算是重活了一回,李牧倒是能琢磨出了不同的意味來。
貧賤夫妻百事哀這話不談。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才是正理兒。
自家老漢李國章著實算不上啥能耐人,在生產隊裡上工的老兩口勉強能夠子給自足。
可老漢愣是長了一張沒把門的嘴,若不是有老娘梁美芬這一尊河東獅管著,怕是要不了三天就得上房揭瓦捅出啥簍子來都有可能。
一物降一物嘛。
李牧嘿嘿一樂,稍稍往牆根縮了幾步。
說實話,就連李牧自個兒都不明白,他不過是小憩了一會再睜眼的時候咋就回到了苦哈哈的82年。但好在活了大半輩子的李牧早就閱儘千帆,除了感到彆扭點其實也沒啥,畢竟能夠看到早就入了土的二老活蹦亂跳,就沒啥值得可惜的了。
“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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