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雲年—122年
從來也沒想過,噩夢既然會以這種方式成真了……
五根顏色各異的捆黑繩束縛著身體,任憑怎麼掙紮都沒有半點鬆動的跡象,剜挑皮肉的疼痛愈發劇烈,心臟似乎也被什麼給狠狠地紮著,傷口不淺。
封住行動的,還有緊貼在後背的大玄鐵,它像塊磁石一樣牢牢地將我吸住,即便已經懸浮在了半空中,身體也絲毫沒有因為受到重力的影響而要掉下去的意思。
玄鐵上雕刻著的白色蓮花,此刻也已被鮮血浸染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蓮,殷紅的熒光彌漫四周,夜空被照了個通亮,仿佛天地間僅餘這片血色光輝。
捆黑繩的另一端延伸至地麵,五個披著白色連帽鬥篷的身影牢牢抓著繩索。他們每一次的拉扯,都讓我身上的皮肉保持著清醒的疼痛。
待到漸漸“適應”了,我才勉強順平了些氣息,思緒也開始一點點回籠。
黑氣?為什麼大家都說我被黑氣給侵蝕了?怎麼可能……那種東西,怎會進到我體內?為什麼他們都不肯相信?明明昨天還是好好的……
腦海裡滿是疑問,努力回憶,卻始終找不出任何答案。
抬眼望去,四周一片的旁觀者全然是一副平靜的模樣,就連福福身子的動作,都沒見誰做過。
這般冷漠的態度,倒想認認都為何人,但可笑的是,我辨不清楚——他們千人一麵、冷若冰霜,宛如滑稽話本裡不苟言笑的冷麵先生,荒誕至極。
“嗬。”我對自己嗤笑了一聲。
而就在這時,有個黑影閃現在了眼前,“他”低喃了幾句不清楚的話後,揮動起手中的源器攻了過來?!
這是要直接置我於死地?!
死,我無所謂,但不明不白地死,對追根究底的我來說,是不能接受的。
可剛想要開口問個明白時,才發現嗓子已經發不出聲了。
……
“這般模樣雖是可憐,但還是要為自己所犯下的錯誤付出代價。”
字字入耳之時,我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隻不過清楚了的,並不是那個黑影所說,而是身邊的親友夜羽·慕雙所言。
沉下去的思緒迅速地跳回到了眼前,不遠處被捆綁在玄鐵上的人,也並非是我,而是個剛剛錦帶束發的少年。
究其緣由,竟是因為發自內心的“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地靠近,“情不自禁”地接受,“情不自禁”地朽爛,最後落了個親人拋棄、眾人審判的結局。
而方才“被束縛”的我,如今也已然是一個“毫不相乾”的旁觀者。那一場到目前為止都沒能明白得了的噩夢,正在以不一樣的方式“呈現”在我的眼前。
隻是少年的嗓子,還能發出聲來。
那一聲聲入耳的“好疼啊!哥!救我!”,在不斷地重複著。
捆黑繩拉扯著的疼,在他這個年紀怕是承受不了多久,而嘶吼也會讓他耗損更多的體力。
似乎一切就隻能等待時間來畫上最後的休止符。
和夢中的情景還有不一樣的是,在場的眾人,都是一副副為之不忍的無奈表情,即便是說出要付出代價的慕雙,臉上也都寫著絲絲歎惋。
但又一樣的是,誰都沒有向前去營救,包括少年口中的“哥哥”。
雖然慕雙道出了大家“無情”的理由,但這是我所不能理解的,也是我不願理解的。
一份不被世俗認可的“情不自禁”的感情,它就隻能是錯誤的嗎?
黎明即將到來,但它似乎驅散不了這片陰霾,少年的嘶吼聲仍在殷紅的夜空下久久振蕩。
差點止了呼吸的我,似乎與少年共了情,整副軀殼都被恐懼與不安充斥殆儘。
“黑氣,真的如此可怕嗎?被它侵蝕後,難道都是這樣的結果?”還是沒忍住發出了疑問,隻不過聲音因心中新添的幾分迷茫而不由地越壓越小。
“是的,黑氣,三族懼之,不論是誰被侵蝕到失去了心性,三族都容不下他,所以、也隻有這種結果。”慕雙無奈地歎了口氣。
聽到回答的我,內心的迷茫瞬間化為了恐懼,與方才共情不一樣的是,這次的恐懼並不是來自少年,而是從我身體的每個角落裡迸射出來的。
還沒等我明了這份恐懼的時候,慕雙又接著說道:“他也是太過執著了,如若在禁室的時候能夠想明白並放下,那定然就不會是這般結果了吧。”
“想明白?放下?難道愛慕一個人有錯?”我怔住了,轉過頭直勾勾地看向慕雙,想來此刻我臉上定然是寫滿了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