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有記憶以來,我便生活在一個溫暖而安穩的圈子裡。在這裡,有母親的悉心嗬護,有長老們的庇佑,還有族人的關懷與陪伴。日複一日,我沐浴在這份無憂的安逸之中,習慣了接受,習慣了享受,甚至理所當然地認為,世界本就如此。
直到“東西”的出現。
那一天,我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圈子之外,或許還有更廣闊的天地。第一次明白,所謂的安全,並非理所當然,隨時可能被未知的威脅撕裂。
像是井底之蛙偶然窺見井口之外的光,便再也無法忽視世界的遼闊。從那一刻起,我心底深處湧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渴望——想要跳出去,親眼看看那片未知的世界。
然而,那時年幼的我還不懂得這份渴望意味著什麼,長輩們隻是輕描淡寫地將其歸結為“好奇心”,而我也懵懂地接受了這個解釋。
他們縱容我的好奇,卻不允許我踏出這片庇護之地。
可如今,我已不再年幼無知。心中的渴望像一隻羽翼逐漸豐滿的鳥,蠢蠢欲動,總是忍不住向外張望,渴望振翅高飛。
所以,這一次,我決定瞞著莫長老和母親,悄悄跟隨尋找線索的小分隊,踏上了旅途。
作為領隊人的凡羽·無萱,她的計劃是從幽都殿開始搜尋。
“凡羽·黎彥抓走了小季,至今下落不明,八成還是在幽都殿,而隻要找到小季,芸兒身上發生的一切,自然也就能解開。”這是凡羽·無萱的說法。
莫長老認同了她的判斷,並特意安排了洛羽·蘭澤和洛羽·辰翼同行。
我和發小洛羽·諧,則是安排之外的。
從洛羽族落前往凡羽城,路程雖不算遙遠,但因為此行的五人中竟有三人是無翼者,這讓行程比平日慢了許多。相同的道路,不同的方式,蘭澤哥和翼就要花費更多的時間。
是的,我和諧都沒有羽翅。
凡羽族的凡羽·無萱生來無翼,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但身為洛羽族的我們二人,卻也是無翼者,倒是不常見,而究其緣由,那便是有幸於莫長老的一番努力……
自青史記載以來,有一道古老的禁令:凡羽、洛羽、夜羽三族之人,都須依本源來決定名綴與歸屬的族落,嚴禁混跡於非本族之地。
而這一禁令的存在,使得跨族落之間的結璃變得格外艱難。
在塵雲星上,不同族落之間的結璃雖被允許,但結璃之後共居一族卻是禁忌。因此,這樣結合所誕生的孩子,往往難以在完整的家庭中成長。是隨父還是隨母,這一切,都由他們的本源決定,而非父母之意。
【洛羽族與凡羽族結璃後,誕下的多數都為無本源的普通孩子,極少會有白翼者;洛羽族與夜羽族結璃後,誕下的也是多為無翼且有檮杌之法本源的孩子,很少有白翼者;夜羽族與凡羽族結璃後,孩子可能有檮杌之法本源,也可能隻是普通人類。(此處的洛羽族,隻說白翼者,暫不論黑翼者。)】
這種妻離子散骨肉分離的場景雖已成為常態,但那道被奉為圭臬的禁令,卻從未有人敢違背。
所以,命運的分割從生命伊始便已注定。
幸運的是,十九年前,經過莫長老等人的不懈努力,那道冷酷無情的禁令終於被徹底打破。而我,正是這場變革的受益者之一。
我的父親是洛羽族人,母親是凡羽族人,因為不再受禁令束縛,母親在懷上我之後,毅然選擇來到了父親的族落,並改名綴為“洛羽”。正是這個決定,讓我得以在洛羽族中成長。
然而,奇怪的是,隨了母親無羽翅的我,體內竟有本源混沌之靈。
嫏嬛裡的教書先生曾言:“混沌孕白翼,白翼衍混息。”
在我身上發生的這種不太合乎邏輯的現象,就連莫長老也無法給出清晰的解釋。
可我始終認為,這不過是因為我的羽翅尚未長出來的緣故,就像我體內的混沌之靈,直到十歲那年才溢出體外。
儘管我的出生趕上了禁令破除之際,但命運還是跟我開了個玩笑。父親的不幸羽逝,使我未能真正享受雙親的陪伴。
然而,成長路上,我有族中兩位長老的傾力教導,有努力扮演雙親角色的母親,所以於我而言,一切又並不算不幸。
當然,年幼時的我著實讓人頭疼,調皮搗蛋的事沒少做。但此次的出行,並非為了叛逆,也不是想讓長輩們操心,而是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總覺得,我也在那片積雪覆蓋的荒野之中,孤狼正走在前麵帶路,清晰了些方向,但遠處的輪廓依舊模糊。
此刻,我隻能做出這樣的描繪,至於其他的,全數淹沒在那片雪地裡,或許,當真正走近的時候,就能看清楚些吧……
“……為什麼要這麼多人跟著?還怕我一個人不行了嗎?”凡羽·無萱獨自走在前方,突然停下腳步,語氣淡漠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