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滿山青蔥的林間亂竄,偶有幾陣輕風誤打誤撞衝出山林,卷過已經落了枯葉的長階,卻留了一地的悲寂。
山頂的風倒閒了,成群的從彎路的儘頭湧來,似乎無休止一般,吹得人瑟瑟發抖,寬鬆的衣袖也在勁風中淩亂擺動,吹亂了賀炎的恨意。
漫無目的地在山頂走了這麼一圈,也忘了想要做什麼,也不知可以做什麼,風似乎把什麼都吹亂了,站在山上能看得見上江的全貌,遠處公路上橫穿左右而不停的車流,公路對麵便是坐落於山腳下的瓦窯。
其實賀炎也不知道這叫什麼,哪怕是作為一個農村人,賀炎也並不多有興趣去知道山頭的一草一木都叫什麼,常來找賀武看病的老人叫什麼爺爺什麼奶奶。
“土窯”
賀炎小時候見過,在很多人不知道的山頭村落裡,土窯多的是,在山腳下開個洞,挖出房子的形狀,用石磚去加固定型,這便是了。
而那房尾緊貼著山腳的房子,賀炎卻不知如何稱呼,不知是否也叫“土窯”,也不知“土窯”這叫法是否正確。
哪怕張霞三令五申不許賀炎出門跟巷子裡其他那些不學好的孩兒們混在一起,賀炎也算是用幾年的時間把上江走了一遍了,雖然沒過多久就忘了自己曾經去過的地方罷!
曾經走過的路,見過的風景,說過話的人都記不清了,可是卻要竭力去回想,真的是為難了。
依賀炎自己的理解,上江是沒有土窯的。
隻有成排報團的房子,或坐北朝南,或左右東西,放眼望去便是起伏著的平房或二層小洋樓,兩座學校隔著不遠的距離交錯著目光,至於那新落成的高樓大廈,便是看不見多少了,就被山間的鬆柏擋住了大半。
這裡是上江,一座雖然不繁華,但是在那個夏天非常熱鬨的邊陲小鎮。
……
那僅有幾步之遙的亭子就這麼擠在了亂生的綠叢之間,走進去,坐在長椅上,等太陽的光影斜著射入長廊中時,已是斜陽欲墜。
彼時雖已入秋,殘陽也照的人暖洋洋的。
在晚些時候便隻有風送來的寒涼了。
賀炎身邊悄無聲息的多了一個人,他不說話,隻是彆過頭腦袋,靜靜地看著賀炎,而沉在時間河床地下的賀炎絲毫沒有發覺。
看看四周荒敗的景象,再看看賀炎,再看看遠處或成排的鬆樹,再看看賀炎……
第一次離家出走,沒有經驗,不知道該去哪裡,沒有錢,也去不了哪裡,也是小鎮鄉村的落後,興許不知道還有尋死這一條路子。
就這樣與時間熬著,在沉默中,在殘陽裡。
……
風來了幾遭,偶爾刮得人透著心的冷。
從山下蜿蜒上來,徐徐微風,撓得人陣陣發癢,樹上落著的不知名的鳥,並未因立秋而即刻成群南歸,畢竟中午的太陽還有餘溫,照的人身子涼涼的。
終於還是沒能熬得過時間,轉頭向旁邊看去,卻恰好空無一人。
竟不自覺地有些失落。
煩愁的思緒被衝散在了時間的泥沙裡,賀炎起身卻還是有些煩躁。
其時,秋天的太陽比夏天的還要任性得多,除過忽然藏匿在雲層之後,當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卻依然要掛在天上,看著人間的萬千景象,便是如此了,像個假的火球一樣,隻是發光,卻並不發熱。
黃昏未至,成團的白雲竟已燒了起來,染上金色橙色紅色的斑斕的霞,便已是徹底得感覺不到熱了。
秋風裡,倒吹來了些許惆悵,些許孤寂。
終於,秋天來了。
轉身走出長亭,路過夾道兩邊叢生的野花野草,賀炎沿著山路信步走著,左拐右拐,眼見著還有幾步就要下山了。
賀炎頓時停住了。
不知怎得,心頭又湧上了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與排斥,站在岔路口,崎嶇的水泥路百步之後就在拐角處截斷了儘頭。
恰好是陰天,日落時太陽若隱若現的淺藏在雲層之後,光芒也隻在萬裡之外的雲上耀眼罷了。
賀炎清晰的感受著自己的心跳,心臟在胸腔裡一張一翕,咚咚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地無聲的在胸腔中回蕩,不知道猛得吹過的風能不能聽到。
雙頰傳遞著溫熱,熄滅的怒意再次浴火重生,焚遍了賀炎的身體,骨骼,全身都在抗拒。
黃昏了——
橘色的光暈從天邊傾瀉而下,掛在山頭的一輪金色的火球雖不及日出那般紅熱,卻因立秋而多了一抹免不了的綿愁。
穹頂下等了許久的雲層也終於得償所願,紛紛染上了絢麗的暮光。
卻有幾陣烏雲駐足,濃鬱的油墨鋪滿了天空,顯得格外突兀。
轉身行走在山間的水泥路上,秋風從山上徐徐吹下來,順著山路一直跑到了小鎮上,掀起一陣讓人手忙腳亂的收拾衣被攤點的狂風之後便頭也不回的跑遠了。
正對著遠處山頭懸著的殘霞的一段山路,賀炎的身影被拉到無限長。
隨著風吹動起了衣擺,地上印著的影子也顯得悲涼了許多。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