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蘭的潛意識回來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哪裡。也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了這裡。
她的前半生已經恍若前世,在一個遙遠的地方,停在了那個她回不去的地方。
在那個地方,她有一個令人羨慕的童年,那裡有她美麗善良特彆疼愛她卻含辛茹苦的母親和地位崇高身世顯赫特彆嬌寵她卻英年早逝的父親。
那個地方有她親愛的玩伴親密的同學親熱的同事,一路的鮮花和掌聲。她自己也是美的不可方物。
她曾經是那個地方的一道風景和形象,天之驕女,環衛局長,以及市長的紅顏知己。
也是在那個地方,她把自己摔得麵目全非,摔得魂飛魄散,摔得眾叛親離。
在一個個似是而非、真假難辨的龐氏騙局、數錢遊戲裡不能自拔。被同一塊石頭一次次絆倒而癡迷不悟中,終於把自己摔成了一灘人人厭棄、連自己都覺得惡心的臭狗屎。
在那個叫她姑的老光棍、老瘸子,在那條叫做猛猛的狼狗的脅迫下把她強暴之後,在她被強暴的精神失常之後,那個美的讓人過目難忘、神魂顛倒的她是已經死過了的。
但是,還沒等死過了的她離開那個傷心、悲催的人世,她便被隻知孝順不知怎麼才是真正的孝順的懂事而又不懂人情世故的女兒接到了京城,來治她自己知道無論如何也沒法治好的病。
這些事情還都是在她的意識裡殘留著的。
再後來她還記得一些,仿佛是她的病見好了一些。能離開病床到院子裡散步。
似乎是碰到過一些熟人。也似乎碰到過那個互相傾慕過的市長。還有一些閨蜜、同學、同事等等。隻是她的腦子不大好用了,也弄不清楚是真碰上過還是真沒碰上過。弄不清楚的時候就頭疼。
而女兒則說那些人都是專門來看她的。
她就奇怪,她這個樣子有什麼好看的。
潛意識到了這裡古蘭身子動了一下,隻是輕輕地動了一下,旁邊的人都沒有看得出來。
古蘭自己仍然在潛意識裡流動著。
在她的潛意識裡隻是不斷地有人走來走去,還有車子不斷地攆來攆去,還有刀子剪子的聲音蕩來蕩去。
還有就是插針拔針、插管拔管、插花拔花、插言閉言等等的影子晃來晃去。
忽然這一切又都沒了,沒的乾乾淨淨。
這突然的靜,讓古蘭的潛意識非常不安,非常害怕,不安、害怕地突然一陣驚悸。
這驚悸讓古蘭感到十分的心痛,心痛的又要死了。
死的恐懼促使古蘭悠悠地醒轉來了。
剛醒過來的古蘭眼前是漆黑漆黑的。她隻能感覺到自己的眼球在掙紮著轉動,卻像是車輪在泥潭裡一般,哧哧地把眼球磨的生疼、磨得冒煙、磨得生火,卻怎麼也轉不出去。
直到古蘭覺得快把自己的眼皮磨穿的時候,眼球才一下子掙脫了出去,這才真正恢複了疲憊無力的意識。
慢慢地抬起眼皮的古蘭,又迷瞪了好一會之後,眼睛裡才出現了一抹物色。
這物色不是彆的,就是醫院病房裡的純白。
在這一望無際的純白裡,古蘭繼續定醒著。
她一片空白的大腦極力的和這純白糾纏著。她聽見大腦問純白這是哪裡?又聽見純白問大腦你是誰?
就這樣互相問了無數遍,並且互相都沒有問明白之後,古蘭的意識累的再也張不開嘴了,隻好又退了回去。
古蘭的意識再一次回來的時候,是被一種莫名其妙的聲音驚醒的。
那就像是一種呼喚,就像是一種昭告,就像是一種催促,更像是一種斥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