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向前走了不遠,腳下的小徑就突然在一個山坡前轉了彎。這座山坡隻有半人多高,山坡上麵倒是很平坦,平坦到可以讓人在上麵躺著歇息。
隔著老遠,六姑娘就瞧見山坡上躺著一個人。仔細一看,是一個已經和衣躺倒的書生。
六姑娘下意識地想要躲避,但轉念一想,這早春的山中寒意凍人,若真置之不理了,豈不是會叫他平白凍死。
六姑娘猶豫了一下,終究是敵不過心裡頭善良,忍不住挪進幾步用木棍輕輕的戳了幾下。
青草坡上無遮無擋,又頂著一輪將要圓滿的月亮,和方才的樹叢中對比,明亮的宛如是一個白天。
六姑娘戳了他一下見他沒動,又帶著抵擋湊近了一些,用木棍又戳了戳他的腿。
地上的書生似乎動了一下,可他依舊蒙著頭,嘴裡也含混著嘟囔,不知是不是在求救。
他動了一下又繼續靜止,仿佛方才的那一幕隻是錯覺一般。
六姑娘沒忍住又出聲叫了他兩下,等了片刻發現還是沒有動靜,終於忍不住蹲了下來,伸出手指去探他的脈搏。
六姑娘生來體弱,自幼時便極愛生病。在江南時,付家為了她便在府中養了一位大夫。這位大夫極為風趣,幾位姑娘平日裡都愛圍著她打轉。她的照料下,六姑娘久病成醫,也耳濡目染的學會了不少入門的醫術。
六姑娘剛探到她的脈搏,還沒來得及診斷呢,地上那人又突然抽手反握,驀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好心施救反被擒住的六姑娘掙脫不開,急忙解釋著:“我是來救你的,你快鬆手。”
方才坐起的男子還在將信將疑。他似乎不相信六姑娘的話,依舊保持著力道又拉了她一會兒,上下來回打量著。
六姑娘的手背被樹杈劃出了一些血痕,被他一捏又開始一陣一陣的犯著疼。
見她皺起眉頭,原本還在懷疑的書生立馬鬆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跳起身,立在六姑娘的對麵道歉道:“無端懷疑姑娘,是小生的不是,小生在此向您賠罪。”
六姑娘頷首回禮,在低頭的同時,她也在快速回想著:這個聽起來很熟悉的人是誰?
她還在想著,那邊的書生又補充道:“方才是太累了,所以才不顧儀態的想要躺著休息一會兒,誰知一不留神,竟然這般睡了過去。若不是姑娘及時叫醒,恐怕我少不了會染一場風寒。”
又聽他說了一長串,六姑娘終於想起來這熟悉的聲音是誰,正是去年在陶然樓上險些撞上的白小閣老—沈白。
既然是沈白,那一路上的痕跡就很合理了。
沈白比人心思難測,在山下時就已經聽見他做了一場戲,隻是此刻並無讓人,不知他現在做戲又是為了何事?
六姑娘心裡嘀咕著,麵上依舊八風不動,端莊而又疏離地和他客套著。
見六姑娘沒起疑心,沈白又故意拋出話題追問:“姑娘這般慌亂,可是同我一般僥幸避開了山匪?”
沈白這話問的極妙:“既不問她是何時遭遇,也不點破她是從劫匪手中逃脫的,在言語中保全了姑娘的名節外,還將自己和她拉到了同一種境地裡,以一種同病相憐的語境試圖讓六姑娘對他徹底放心。
六姑娘也沒拆穿他,裝作後怕道:”糟糕,快走!再耽擱下去就要被追上了!“
六姑娘作勢就要走,為了做戲更真一些,甚至還主動伸手扯著沈白一起。
沈白被她拉拽著走了幾步,回過神來又用力釘在原地,安撫道:“姑娘莫慌,我有同伴已經出去報信了,再過片刻就會有人前來護我。既然同遭一難,姑娘不妨暫留片刻,陪我一起再此地等待救援。”
沈白口中的同伴,自然就是身邊貼身伺候的晚聲。至於前來救護的人手,自然就是沈白手中的護衛。
話音剛落,遠處就有火把光從遠處蜿蜒而來。星星點點的亮光在遠處的黑暗中快速劃過,乍一看,倒像是拖著尾巴的彗星。
看樣子是沈白的人到了!
見狀,六姑娘立馬明白沈白是有備而來,隻是他針對的對象究竟是劫匪還是自家,這件事還未可知。
六姑娘掛念著自家的兩位姐妹,來不及細細思索,索性直接點破他的身份,尊稱道:“沈大人。”
沈白不防自己竟被這般輕易地識破,稍稍愣了一下,立馬輕笑道:“我是何處露了破綻,竟叫六姑娘認了出來?”
六姑娘隆重躬身一禮,解釋道:“大人演技精湛,我能認出您,隻是因為龍舟賽時曾與您有一麵之緣。”
陶然樓下、浮光躍金;朱紅廊下、一見難忘。
沈白沒想到對麵之人也是同自己一般念念不忘,眼中的笑意又盛了幾分,誇讚道:“六姑娘果然好記性!”
六姑娘叫出他的名字,目的可不是為了和她閒談敘舊的。見沈白沒有惡意,六姑娘又上前半步再次行禮,“與我一同遇賊的還有兩位家中姐妹,望沈大人念在曾有一麵之緣的份兒上,請您伸出援手,救救我家五姐姐與七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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