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朝臣們恍若未聞,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自是早就有所耳聞,此時不敢趟這趟渾水。
朝堂內安靜地落針可聞。
庭上的老皇帝咳嗽了幾聲,眾人還是沒有言語。
倪陽州不急不躁,身姿挺拔的閔柳站到了身後,沒有人阻攔,也沒有人敢抬頭看。
整個朝堂上隻有他們兩人昂著頭,像兩棵青竹。
黃色的帷幔被緩緩拉起,皇帝枯瘦的臉露了出來,原比應有的年紀要老上很多,整個人透著一種僵直地垂暮感。
“真人。”
倪陽州望過去,陽光斜射,隻照亮了級下三層金色盤龍台階,再往上,帷幔和帷幔後的龍椅都籠在一層晦澀的光中。
老皇帝終於露出了完整的上半身,乾枯瘦弱,龍袍之下空蕩蕩的,像樹杈子成精,被風湊巧刮上來一件衣服,勉強地掛住。
春獵時還未差至如此,看來朝廷內的一番波折,對他來說打擊頗大。
倪陽州眯了眯眼,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身後的閔柳動了一下,腳尖微微朝右錯開了一點。
倪陽州有所發覺,隻是挺直了腰板,一句話未說,一個暗示沒有,青年便會意沒有再動。
皇帝終於說話了,用他那蒼老的嗓音:
“……家務事難斷,我從前糊塗。”
都沒有用自稱,才說了一句,就又咳嗽出痰來,像一個蔞了的瓜:“真人願意插手,是我們景朝有福,請您領著他,咱們細談吧。”
說完便放下了黃色帷幔,旁邊的大太監指揮小侍從們抬著椅轎湊了過來,交代完任務,趕緊低頭恭敬地來請成望真人。
百官中有幾個性情剛毅要出口阻攔,被身邊的同僚攔住了行動,這明顯的要把天下事當家務事解決的樣子,誰敢張嘴,誰就首當其衝。
倪陽州先暗自給自己和身後的閔柳套了個清明訣,保持神誌敏銳,跟著走出朝堂,來到皇帝常住的通太殿。
巨大的雙扇門慢慢合上,屋外的陽光像被侵吞的海浪,逐漸成為狹長的小溪,最後乾涸成一片沉默的灰暗。
殿中點了燈,侍從們早已退下。
倪陽州在身後輕輕拿手壓了一下,閔柳克製住腳步,隻留在門前。
殿中並不空曠,中間還擺放了兩個巨大的香爐,裡邊傳來清幽的果香,正是供給皇帝以清心聞味的天然香薰,地麵上廣鋪白玉,上有蓮花紋刻,在暗殿中散發著瑩瑩微光。
正中一張羅漢床,皇帝正歪著身子靠著,旁邊是直直立著的三皇子。
依舊胖乎乎的人沒有了曾經宜洪郡見麵時的驚慌,多了一份沉悶,到現在為止,一直沒有抬過頭。
倪陽州越走越近,若有似無的味道傳了過來,腳下的白玉光潔透亮,不知一天要擦多少次才能像這樣映著人影。
“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