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個時辰,劉子康就要被拉到刑場上了。
這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個時辰。
天色黑如潑墨,除了負責行刑的士兵和駿馬們,場上再無其他活物。
閔柳坐在後帳的桌案前,仍在批複著一張治理水患的折子,仿佛和平日每個勞碌的夜晚一樣。
劉子康這一段時間,比景朝曆史上任何一個刑犯過得都要舒適,而今這份舒適要到頭了。
五馬分屍,又叫車裂,用五匹駿馬分彆用繩子拉住犯人的頭顱與四肢,硬生生地拉扯斷裂而死,直接用刀砍斷四肢都非易事,何況隻靠拉扯,若腦袋那邊的馬不夠努力,那這就是一場漫長的酷刑,曆史上多被用於造反謀逆之徒,曾經出現在書裡的名詞如今要套到自己身上。
劉子康坐著看外麵的夜色,有種荒誕的平靜。
事到臨頭,劉子康什麼也不想想,什麼也不想做。
帳子裡的閔柳終於擱下筆,喚來仆從問了問時間,得知已然不早,便下令讓打瞌睡的老太醫叫醒,把藥給端過去。
還是當初那個副院使,現在已經變成正的,沒人在跟他配合打太極,曾經的正院使因為肺病一年前去世,就他一個了。
顫顫巍巍地端著一碗棕紅的藥汁,老院使來到劉子康等待行刑的帳子裡。
“四皇子,喝藥吧。”
老院使把碗遞出去,道:“聖上命我研製的,最近才有成效,讓你走得輕鬆點,沒那麼疼。”
“先說好,提前沒來得及怎麼實驗,不一定準能起效,到了下邊彆怪我唬你。”
劉子康這時要死了,也不裝了,也不管什麼設定,站起身,像一個真正的十幾歲學生,接過藥碗,笑著道謝:“謝謝爺爺。”
“哎!我可當不起,話不能亂說!”
老院使忙退了兩步,看著眼前的人一直脖喝得乾乾淨淨,竟有些感慨道:“你哥哥疼你,下輩子記得當好人。”
劉子康聽到這話,莫名眼眶發酸,隻是抬著頭應了一句:“是,大哥疼我。”
老院使耳目也不清楚,送完藥又顫巍巍地離開。
劉子康看著遠走的老人,低下頭喃喃自語:“我的確是個好人來著。”
夜風卷得鬃毛高高揚起,帳外傳來一陣陣馬兒的嘶鳴。
帳子裡的半空中,倪陽州聽到康康的低語,心酸得難以言喻。
倪陽州覺得自己不算聖母,隻是和平年代成長起來的人,難以因為環境的變化就隨便放棄自己為人的良知。
而這次他卻求著103破了次規矩。
劉子康的係統能因為愧疚選錯了難度的世界就開後門,給劉子康直接傳送到自己身邊,那103也是係統,應該也有一些沒有透露出來的辦法。
倪陽州和103鬥智鬥勇了十多天,終於定下最終的方案——劉子康結束這個世界後,直接傳送到下一個任務世界,虧空的係統能量靠103先來墊上,倪陽州再完成自己的任務後,不能回到現實世界,要再多做一個任務,為劉子康還債。
這是103能做出來的最大的妥協。
倪陽州看著那個望著夜色的孩子,隻是覺得物傷其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