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抬起頭。
不是側頭,不是回頭看,就是直愣愣得把頭仰了起來。
倪陽州看著男人,從扣好的襯衫再到起伏的喉結,往上是鋒利的下頜骨,一雙緊閉的薄唇。
碎發飄著幾絲落在耳前,像素描的鉛筆畫。
美的人,從哪個方向看都是美的。
顏琮之接受到目光,垂下眼,微頷著頭,順著他的角度看去,就是一張青蔥單薄的年輕人麵孔,長眉大眼,鼻梁高挺。
那張淡紅色的嘴唇動了動,說道:
“師傅,你不用這樣的。”
顏琮之收回目光,往前看。
“真的,師傅。”
倪陽州覺得再這樣仰著頭看人自己估計得在夭折之前先脖子骨折,自己把腦袋回正,繼續說著:
“這些事都是我必須要經曆的,師傅您明白嗎?”
顏琮之想起鏡湖中一幕幕閃過的場景,沒有說話。
“就是該做,必須做,不得不做。”
倪陽州眼神也空落落地看著遠處忽明忽暗的燈。
“不受我控製,自然也不受您控製,它有它的法則和規律,我能做的,不過是順勢而為,努力完成罷了。”
停車場裡沒有風,有的隻是緩滯冷淡的空氣。
“所以您不用自責,就是這樣的,一切都會發生。”
顏琮之捏緊了輪椅的握把:
“包括一次又一次的……結束?”
那聲音沉重有力,帶著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憤怒。
倪陽州愣了兩秒,又抬頭看看師傅,確認男人沒有因為透露出什麼而受到規則的懲罰,然後才慢慢把頭低下。
他知道師傅想說的。
不是“結束”,應當是“死亡”。
不知道師傅知道了兩人在其他世界裡的多少事情,但從師傅的角度來推測,他應當已經知道自己經曆得不止修真及這個現代的兩個世界。
每個世界怎麼結束的呢?
顏琮之也進出過很多個泡中世界,完成過很多個非人的世界意誌任務,大多數都是以死亡來終結。
但他隻把這當做修行,或好或壞,不影響本心,隻是一種磨煉和經曆。
抽身其中,毫不留戀,所以他無畏。
但是他的徒弟不一樣。
顏琮之見過鏡湖幻影裡那雙期待、痛苦、懷念、激憤、苦澀的眼睛。
他記住了那每一個瞬間裡望過來的感情。
他看到了這個世界裡自己勤工儉學,交友打球的,照顧家人,努力改變命運的,像個實實在在的普通人的徒弟。
他毫不吝嗇地投入了自己的愛和恨。
他融入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