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稚許將那支箭保存了起來,放在玄關處當裝飾品。傍晚時分,她從莊縛青那要來了謝辭序的聯係方式,他的微信頭像極為簡約,是一隻坐在草坪上的捷克狼犬。
從光滑的毛發和矯健的肌群不難看出,這隻捷克狼犬被養得很好,黑亮的瞳珠保留著原始的攻擊性,不似尋常家養時透露出的卑順。
市區內的烈性犬種類禁養名單很長,捷克狼犬也在其中,想來也是單獨辟了處幽靜的莊園,才能有足夠的場地和空間馴養。
披在肩側的軟巾順著柔滑的肌膚向下滑,察覺到一陣涼意,岑稚許正打算關掉圖片,這才注意到左下角黑黃相間的斑點,約莫也是一種動物。
虎斑貓?亦或者花豹?
可惜圖片裡暴露出的信息太少,無法做出準確判斷。
通過社交圈頭像往往可以判斷出對方大致的個性,不過越是位高權重的人,也就越善於偽裝,岑稚許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去分析,隻是意外,謝辭序竟然喜歡養寵物。
當然,他的寵物也如主人一般,充斥著危險,野性,凶戾。
拒人於千裡之外。
岑稚許指尖翻飛,在好友申請備注裡留下兩個字——“還債”,剛發出申請,係統彈出提示:【由於對方隱私設置,你無法通過名片將其添加至通訊錄】
?
岑稚許不信邪,又用手機號搜索了一遍,仍舊是同樣的結果。
禁止搜索,也禁止名片添加。
也就意味著,能夠在謝家太子爺好友列表的人,都是來自於他紆尊降貴地主動添加。
難怪莊縛青毫不猶豫地將謝辭序的微信推過來,估計也是存有幾分想看她吃癟的心思。
她摁滅手機,不再看微信裡接二連三冒出來的群消息。
次日黃昏,橙紅的天際染上層次分明的餘暉,絢麗壯闊的立交橋路燈同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點亮夜燈。
岑稚許回國的消息還沒有傳到她父母那,因此也不太敢回家裡取車,隻開了輛奔馳s480,這還是二十歲生日那年莊縛青送的,她向來不太愛自己開車,留在彆苑的地下室裡,極少問津。
接到莊晗景後,天色已然暗下。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時差這麼快就倒好了?”
“昨天那麼說,純粹是為了找借口離開而已。”岑稚許在莊晗景麵前向來很坦誠,語氣平靜,“不想聽你哥明嘲暗諷。”
莊晗景也不意外,從中緩和兩人的關係,“你不知道,你在外麵的這兩年,他都快忙成了工作機器,跟下屬待久了,說話的語氣也冷硬。他心裡還是很記掛你的……”
話音剛落,車輛正巧駛入紅綠燈等待區,岑稚許側眸,“叛變了?在這當你哥的說客,還不如回家勸勸他,少管彆人感情上的閒事。”
明明以前岑稚許很依賴莊縛青,他足夠包容,哪怕岑稚許和莊晗景闖了禍,他也從不會冷臉。兩家往來密切,三人也勝似親兄妹,直到不知什麼時候起,降到冰點後,再也回不去從前。
昨天那場局,岑稚許原本是不願意去的,莊晗景軟磨硬泡才說通她,又在莊縛青那邊下了一番口舌功夫,才爭取來這個機會。
誰知道莊縛青放出邀請傅斯年的重磅炸彈,哪怕隻是虛晃一槍,也鬨了個不愉快。
許久未啟用的車輛饒是有人定期保養,山茶香薰的味道仍舊不太合調,莊晗景將車窗降下來一點,“他掌握著我經濟命脈的生殺大權,我哪裡敢。”
須臾,窗外渾濁的熱浪湧進來,岑稚許目不斜視地倒數著讀秒。
莊晗景興致勃勃地挑選起了餐廳,“還是去國貿那家嗎?他們今年的和牛供應地換了,雪花特彆漂亮。”
“不用,拍賣會後台的主廚已經定好了今日的菜單。”岑稚許說,“我記得應該有一道是時令限定,你應該會喜歡。”
岑稚許的母親是京都拍賣行的重要客戶,每年在這裡消費的金額流水高達八位數,珠寶、古董、名畫以及各種藏品無數,岑稚許本身就隨母姓,家裡又隻有她一位千金,因此拍賣行破例為她也提供了最高規格的服務。
不僅擁有私密性極強的包廂,也會由黑珍珠星級餐廳的主廚進行私人定製餐品,且每年都有不同的主題,將奢華與尊貴體現得淋漓儘致。
“這才是岑大小姐紙醉金迷的生活嘛。”莊晗景樂得拍手,“不像我哥,總是扣扣搜搜的。”
吐槽起親哥來,莊晗景絲毫不客氣。
岑稚許麵色溫柔地聽著,唇角弧度淡而柔和,前來泊車的接待員見傳說中的岑氏千金隻開著輛百萬出頭的車,不免疑惑,同她反複確認名字。
原本的無障通行平白添了幾道流程,岑稚許雖覺得麻煩,卻也配合著一一驗證。
直到信息無誤,接待員汗流浹背地躬身道歉,岑稚許輕飄飄地說:“沒關係,這是你的工作,我能理解。”
接待員對岑女士的印象很深,對方強勢到說一不二的氣場太過乾練,更注重辦事效率,若今晚來的人是她,他必定會承擔這份延誤時間的後果。
想不到這位漂亮到讓人過目不忘的岑小姐,竟然如此寬厚。
將兩位年輕的女士引進拍賣廳的三樓包廂,前菜和餐前點心陸續上齊。
拍賣廳可容納的人數並不多,裝潢偏向於古典金碧輝煌的審美,頂部中央的stlouis水晶吊燈誇張而繁複,牆磚的金絲紋線泛著瑩瑩光澤,深酒紅色的薩瓦納瑞手工羊毛毯將視覺與聽覺都拉回了靜謐。
岑稚許遙隔著中庭望向另一側的包廂,裡頭溢出微醺的暖光。
莊晗景拍完照,順手在朋友圈發了定位,才好奇地湊過來,“今晚還有哪位大佬也來了?”
以往岑稚許過來,都是由拍賣行的高層接待,今天卻隻見到個陌生麵孔,想來也是那位人物更貴重。
京城繁華璀璨,能夠同岑家比肩其名的並不多。
“我記得對麵的包間才是視野最好的吧,難怪把我們安排在這,也太區彆對待了。”莊晗景小聲抱怨。
岑稚許斂著眸收回視線,用溫熱的毛巾仔細擦拭著纖白的指尖,習以為常道:“我們手上沒有真正的權利,彆人願意耐心交涉,說白了也是為了背後掌握資源的人。”
莊晗景也懂這些道理,就像是她遇到爸媽公司裡的高層,也得端著笑甜甜地喊一聲阿姨或叔叔。她手上是有點小錢,但消費也高,愛馬仕稀有皮都夠她攢挺久了。
“我發現你現在比以前穩重好多,說話都一針見血的。”莊晗景拖著下巴,上上下下端詳著岑稚許,惹得她無奈輕笑。
拍賣正式開始,前麵的拍品都是些珠寶首飾之類的,底下不時有人舉牌競價,岑稚許此行隻為了壓軸的那幅經變畫殘卷,因而興致缺缺,並沒有太過關注。
“晗景。”岑稚許抿了一口紅酒,“你有沒有想過,不再僅僅依附於莊縛青的羽翼。”
“哈?不行不行。”莊晗景連連擺手,“有哥不坑白不坑,他給錢我哪有不要的道理。”
“彆告訴我,你家的資源你也不想用——”
拍賣驟然暫停,西裝革履的工作人員同拍賣師耳語幾句後,壓軸的藏品提前上場,底下的人群也傳來一陣騷動,因調換順序的事有些不滿。
提前上場的拍品之一,正巧是岑稚許追溯了幾個月的殘卷。
隔著厚重的玻璃,拓印於絲綢上的經變畫色彩鮮濃,筆法細膩溫雅,可惜隨著歲月磋磨,變得殘破不堪,另外幾片更是因保存不當而黯淡發灰。
岑稚許緩緩坐直了身子,神情也變得認真起來,她溫聲對侍者說了一個數字,幾秒後,拍賣台上響起報價聲。
她這才偏頭去接莊晗景的話,“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創辦一家自己的珠寶工作室。”
“三百八十萬。”拍賣師嗓音力度緩提,“17號先生出價翻倍,還有再加價的嗎?”
播報聲讓岑稚許眉頭輕蹙,對於那位神秘人物翻倍加的闊綽感到意外。
“加到三百九十五。”岑稚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