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從宴會上直接丟出大門,承恩侯府這一次可算是丟儘了臉麵。
因為朱太後的關係,上雍權貴們對朱家多半還是十分客氣的。就算看不上朱家,也不會直接表現出來。
像這次這般直接將人丟出去,除了駱家和攝政王府恐怕也沒人做得出來。
承恩侯夫人帶著朱瑾回到家裡,自然免不了在承恩侯跟前好一通抱怨哭訴。
聽了妻女的話,承恩侯的臉色刹間也像是染了墨般難看。
“謝衍這是什麼意思?!”承恩侯一拍桌案,臉上怒意勃發。
承恩侯夫人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道:“還能是什麼意思?攝政王如今搭上了駱家,哪裡還會將咱們家放在眼裡?先前就說,不能讓攝政王府和駱家結親,如今這樣……以後,彆說是咱們,恐怕是陛下他們也不會放在眼裡了。”
這話一出,承恩侯臉色又是一變。
他們難道不想阻止駱家和攝政王府結親麼?是謝衍和駱家根本沒有給他們阻止的機會!
說到底,承恩侯府在朱老太爺過世之後還能在京城立足先是因為朱太後,如今卻是因為謝騁這個外甥。
但是,謝騁現在還不滿七歲,想要親政至少也是近十年以後的事情了。
如果謝衍不肯放權,就算二十歲謝騁也未必能掌握實權。
而更壞的結果…卻是他們都不敢去想的。
朱瑾見父親陰沉著臉不說話,忍不住道:“爹,您一定要跟姑母說,絕對不能放過駱君搖那個小賤人!”
承恩侯抬起頭來,陰惻惻地掃了女兒一眼,“你還好意思說,若不是你驕橫跋扈,謝衍怎麼會看不上你?駱君搖再差,也能讓謝衍親自登門求娶!。”
顯然,即便是承恩侯也得承認,謝衍並不是為了權勢就會勉強自己與駱家結親的人。他既然親自登門求娶駱君搖,必然是自己看上了駱二姑娘的。
朱瑾瞬間俏臉漲紅,咬牙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朱瑾也很委屈,她承認自己是有些驕縱,但她從未在攝政王跟前驕縱過啊。
承恩侯有些頭痛地揮揮手道:“行了,你們先回去吧,我再想想。”
“那姑母那裡……”朱瑾還有些不甘。
承恩侯眼神一沉,冷聲道:“我說讓你先回去!”
朱瑾嚇了一跳,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母親拉了一把,隻得硬生生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默默跟著母親退出了書房。
兩個女人離開之後,書房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承恩侯歎了口氣,站起身來想要往外走去。
身為一家之主,誰不想讓家族在自己手中更上一層樓呢?但現實卻是,自從父親去世之後,哪怕有一個身為皇後後來又成為太後的妹妹,朱家在上雍的權勢依然在不停地衰落。
父親在世的時候曾經說過,高祖當年定下妹妹做太子妃隻是為了安撫上雍原本的舊勳貴。而等到妹妹真的成為太子妃的時候,上雍那些原本的東陵舊勳貴已經被高祖拆得差不多了。
高祖沒有毀約,依然讓當時的太子迎娶了朱家姑娘,也算是給了剩下的人一顆定心丸。讓他們知道,謝家不會將人趕儘殺絕。
再往後,高祖駕崩先帝繼位,采用的手法依然跟高祖並無不同。
到了如今,大盛立國三十多年,完全統一中原大地也有近二十年了,曾經的東陵舊勳貴還剩下幾家?
也就是蘇家還依然大權在握,顯赫更甚從前。
饒是蘇老頭子這樣的老狐狸,這些年也是一直壓製著自己的兒子和孫子,這才換來了皇家和攝政王對蘇家重孫輩的看重。
朱家卻沒有這個條件。
承恩侯盤算了一下承恩侯府的晚輩,暗自懊悔自己當初沒有聽從父親的遺命。家中的子弟,這些年仗著太後的身份,一個個都被養壞了。
“砰砰。”
承恩侯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外麵傳來兩聲敲門聲。
腳下一頓,他皺眉道:“何事?”
門外卻沒有應答,承恩侯眉頭不由皺得更緊了幾分。
幾步走到門口,伸手拉開了門。
門外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承恩侯心中一跳正要叫人,卻聽到一個男聲從身側響起,“承恩侯,打擾了,有人要我送一份信給你。”
承恩侯大驚,這才發現那人竟然就背靠著大門旁邊的牆壁站著。
他連忙後退一步,厲聲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站到了門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眼前驚慌失措的中年男人。
“我叫穆薩。”
“你不是中原人!”承恩侯道。
穆薩看看四周,笑道:“承恩侯確定要在這裡跟我說話麼?”
承恩侯沉默了一下,他根本不想跟眼前這個來曆不明的蘄族人說話。
但是看著他大搖大擺地站在門口,似乎絲毫不擔心自己會被人發現的模樣,他知道自己彆無選擇。
片刻後,他後退了兩步,將人讓了進去。
穆薩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閃身進了書房還順手關上了門。
承恩侯盯著眼前一派悠閒模樣的異族青年,道:“你到底是什麼人?誰讓你給我送信?”
穆薩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了過去,“承恩侯不用緊張,我就是個跑腿送信的,除了送信什麼都不會做。”
承恩侯接過信封並沒有急著拆開,他隻掃了一眼封口處的火漆封印,眼角便忍不住開始抽搐起來。
他飛快地看了一眼穆薩,那模樣像是恨不得將手裡的信丟出去一般。
穆薩也不在意,道:“這封信怎麼處理,承恩侯自己看著辦,在下先行告辭。”
承恩侯嘴唇顫了顫沒有說話,穆薩果然不再廢話,轉身開門出去,片刻後便消失在了大門口。
書房外麵依然寧靜肅穆,仿佛從來沒有人來過一般。
承恩侯握著信封的手有些顫抖,低頭看著手中的信封,仿佛那信封上的鳳凰紋印不是火漆而是鮮血一般。
一時有些恍惚,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很多年以前,他以為已經忘記了的身影。
攝政王府
謝衍難得悠閒地坐在境園的涼亭裡獨自一人下棋。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去,白天境園裡忙碌的人們散去,喧鬨的境園重新恢複了原本的寧靜。
隻是原本一眼望去幽靜肅穆的花園如今已然變了模樣。
各色花兒在剛剛降下的暮色中靜靜綻放著,夜風帶來了淡淡花香。不久前剛剛送來形狀各異的假山石,在花園中堆砌出了姿態各異的假山。
假山不遠處還搭起了長長的花牆和雕琢精美的走廊。
涼亭外的湖麵上,幾對鴛鴦在湖中靜靜的遊曳,湖對岸,還有幾隻白鶴正在水邊捕食,嬉戲。
更遠一些的地方,高大嶙峋的假山旁是一小片修竹,竹林邊還有兩隻孔雀拖著長長地尾羽閒適地漫步著。
謝衍輕輕落下了一子,抬頭便看到湖麵上遊來遊去的鴛鴦也微微怔了一下。
境園大約還從來沒有如此熱鬨鮮活過,這樣…她過來以後應當就不會覺得太過冷清了吧?
“王爺,明光大師來了。”疊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涼亭外,低聲道。
謝衍微微蹙眉,“他來做什麼?”
“怎麼?外甥要成婚了,我這個當舅舅的還不能來?”不等主人允許,明光大師已經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他再次換下來那日進宮時隆重的袈裟,隻穿了一身灰色僧衣。
謝衍朝疊影揮揮手示意他退下,然後才看向明光明光大師道:“你若願意來,攝政王府自然是奉為上賓。”
明光大師沒有說話,走進涼亭裡坐下似乎是在認真思考謝衍的話。
好一會兒才搖搖頭道:“還是算了,我已經是出家人了,從前那些人能不見還是不見得好,免得誤我修行。”
謝衍難得在心中暗道:“你就算是出家人也是六根不淨。”
謝衍伸手倒了一杯茶放到他跟前,“既然如此,所為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