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蘄族使館書房裡,等到眾人都退了出去,白靖容轉身一個耳光狠狠甩在了餘沉臉上。
她看起來優雅美麗得宛如畫中仕女,身形也頗為纖細窈窕,但力氣竟然不小。餘沉被她一耳光打得臉偏向了一邊,唇角溢出了一抹血色。
白靖容絕美的容顏上再也沒有了先前的笑意,仿佛覆上了一沉寒霜。
“餘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白靖容冷聲道。
餘沉垂眸不語,白靖容冷眼看著他,“你還覺得你沒錯?”
餘沉垂眸道:“我隻是想去給他上個香。”
白靖容冷笑一聲,“人都死了,上什麼香?你就是在他墳前把兩條腿跪斷了,崔遼也活不過來。”
餘沉抬眼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白靖容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嗤笑了一聲,淡淡道:“虛偽。”
餘沉一震,咬牙低吼道:“他救過我的命!他……”
“我知道。”白靖容輕聲道,“他教你武功,教你兵法,帶你建功立業,他還把女兒也嫁給了你。可是……那又能怎麼樣呢?餘沉……”
餘沉盯著她,隻聽白靖容幽幽道:“他還是死了,死在你手裡,身敗名裂。阿沉,我沒有逼你,是你自己願意做的。”
“……”
白靖容漫步走到主位上坐下,沉聲道:“既然做了,就不要後悔。猶猶豫豫,當斷不斷,像什麼樣子?”
餘沉苦笑了一聲,有些無力地跌坐到了一邊的椅子裡。
他今天本就受了不少的傷,若不是有深厚的功力撐著,尋常人恐怕早就爬不起來了。
白靖容平靜地看著他道:“這麼多年上雍都沒有人知道崔遼的墓地所在,你才剛回來就能打聽到。你難道就沒有想過,這是有人故意引你過去的?”
餘沉一愣,臉上的神色有些複雜。
白靖容輕笑了一聲道:“阿沉,當初我說崔家那小姑娘看著挺傻的,恐怕活不下來。沒想到她不僅活下來了,還活得挺不錯的,倒是有些看走眼了。”
餘沉默然。
“你難道還對她餘情未了?”白靖容微微偏過頭看著他問道。
“沒有。”餘沉冷聲道。
白靖容點頭道:“沒有就好。以後你小心一點她,我可不希望你死在她手裡。還有謝衍那個小王妃,也了不得啊。先前阿雲說她身手厲害,我還沒當回事兒。今兒看來……阿雲死在她手裡,不冤。”
“她是故意的。”餘沉道。
他當時的位置恰好能看到,駱君搖的匕首在刺進斜斡雲心口之前稍微停頓了一下,絕不是她所說的“手太快了,沒收住”。
白靖容點點頭,“誰不知道呢,可惜了……”
就如同誰都知道白靖容在斜斡雲身份的事情上說了謊,在場的人也都知道駱君搖是故意的,但那又能怎麼樣呢?
之前斜斡雲自作主張破壞駱家大姑娘的婚事,大盛願意讓這事兒到此為止已經是給他們麵子了。
白靖容往後靠了靠,秀眉微蹙,“那幾個人,原本是打算用來跟謝衍做交換的。如今卻……你做的好事!”
餘沉垂首,他知道她帶那三個細作還有崔子郢來是為了和大盛做交易,換回之前被大盛俘虜的細作和將領。
如今人沒了,自然還要另外想辦法了。
說到此,白靖容也有了幾分疲憊。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沉聲道:“阿沉,男子漢行事最忌優柔寡斷,你本應是不輸任何人的將帥之才,這些年一直默默無聞是因為什麼,你心裡清楚。不要再讓我失望了,阿湛在王庭的處境並不好,若此次上雍之行也不儘人意,將來恐怕……”
白靖容的話沒有說完,餘沉卻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白靖容道,“你自己好好想想。”
“是。”
見他神色蕭索的模樣,白靖容也不再多說,溫聲道:“去休息吧,讓人好好看看你的傷,彆留下什麼隱患。”
餘沉點點頭,起身走了出去。
白靖容獨自一人坐在主位上,看著餘沉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良久,空蕩蕩的書房裡才響起一聲帶著幾分嘲諷的笑聲。
“夫人,餘沉當真可靠麼?”一身黑衣的青年走了出來,正是號稱毒蠍的穆薩。
白靖容微笑道:“放心,阿沉在我心中和你一樣可靠。”
穆薩咬牙道,“可是今天…他明明有機會殺了那個女人!”
白靖容搖頭道:“崔家畢竟對他有恩,一時心慈手軟也不難理解。”
穆薩嗤笑一聲,顯然是對這話不以為然。
沉默了一下,他又道:“謝衍實力確實非凡,餘沉如今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要不要將曲天歌召回來?”
白靖容歎了口氣,道:“算了,他不聽使喚,真來了恐怕弄巧成拙。穆薩,我們不是來跟人尋仇打架的。”
穆薩低聲道:“我們不想動手,大盛人卻未必。”
白靖容輕聲道:“不必擔心,我心裡有數。”
“夫人太辛苦了。”穆薩低聲道。
白靖容歎息道:“天不從人願,如之奈何?”
另一邊攝政王府的氣氛同樣也不輕鬆。
謝衍拉著駱君搖坐在主位上,冷眼看著底下站著的人。
駱君搖小心瞥了他一眼,攝政王殿下眉眼冷峻,薄唇微抿,臉上的神色比平時更冷了許多,連帶著整個大堂也有些寒風蕭瑟的意思。
衛長亭懶洋洋地坐在一邊,笑看著站著的兩個人,還不時閃動著手裡的折扇。
駱君搖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吐槽:衛世子當真是裝叉如風!
這個時節就連那些喜好附庸風雅的文人也早早收了折扇,他倒是還扇不離手。
衛長亭察覺到她打量自己的目光,還很悠閒地朝她眨了眨眼。
駱君搖給了他一個白眼。
兩人雖然互動頻頻,大堂裡卻依然悄然無聲。
顧玨看看四周在心中歎了口氣,果斷地單膝跪地,“末將擅作主張,請王爺責罰。”
謝衍的目光隻在顧玨身上停留了片刻,就落到了站在他身邊的崔折玉身上。
崔折玉搖了搖唇,終究還是低頭跪了下去。
雖然跪著,背脊卻挺直。
美眸微垂,神色漠然,顯然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謝衍平靜地道:“崔折玉,本王是否跟你說過,不要輕舉妄動?”
崔折玉不答。
謝衍問道:“如果今天本王不來,你打算讓餘沉殺了你,還是你殺了他?”
崔折玉臉上瞬間多了幾分波動,她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住了衣擺。
謝衍道:“看來隻能是讓餘沉殺了你,你以為憑你和顧玨那點三腳貓功夫,再帶上幾百個人,就能殺了餘沉?今天是他在讓著你,懂麼?”
崔折玉豁地抬頭,冷聲道:“我不需要他讓!若當真技不如人,我認了!”
大堂裡氣氛又是一冷,旁邊衛長亭連忙打岔道:“唉唉,崔老板,餘沉倒也不是故意讓你。他看到你跟顧玨還有鎮國軍在一起,要是不想今天真的交代在那兒,肯定是不能真的動你的。”
“……”駱君搖忍不住瞪了衛長亭一眼,你這還不如不說!
謝衍沉聲道:“本王之前就跟你說過,餘沉不會活著離開大盛。但是…他現在還不能死,你記住了麼?”
崔折玉抬頭,往日裡嫵媚動人的眼眸中滿是恨意,“我知道王爺有自己的打算,但是…我要親手殺了他!”
謝衍道:“你殺不了他。”
“我能。”崔折玉堅持道。
謝衍定定地看著她,其他人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就怕謝衍一怒之下直接將人掃了出去。
卻不想謝衍隻是低笑了一聲,道:“你既然如此自信,就再去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