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漢自南熏殿建立以來,所有貴人都喜歡香氣。這除了導致南漢香料價比黃金,還讓夜香夫這個職業,成了為數不多安全的行當。
若是夜裡有人把夜香夫殺了,那貴人家門前的夜香第二天還在。
就等死吧。
所以,劉三桂進了城大搖大擺,絲毫不擔心什麼。趁著日頭還沒落下,當即選了一家酒樓,走了進去。
“呦,劉爺,您請嘞。”
小兒瞧見是劉三桂,眼睛當即一亮,迎上前來,道:“昨個您給的信,咱夥計天蒙蒙亮就竄出去了,那小羊羔子還沒咽氣嘞,新鮮的很,給您來一盤嘗嘗?”
“不吃不吃,來壺酒!”
“成!”
那小二也不墨跡,招呼了一聲,端上來一盤花生和一壺濁酒,便被劉三桂揮手攆開。
瞧著夕陽,喝著濁酒,劉三桂美滋滋的看著那匆匆來去的行人。夜香夫的工錢是衙門付,但劉三桂能夠活生生乾這行整整一年,就是因為他懂事。
他一次沒有要過工錢。
他老舅是上一任夜香夫,自個跟著他挑糞,進城見見世麵。結果老舅去要工錢,人沒出來,倒是出來個差役打量了他一眼,道:“挑夜香,乾得乾不得?”
劉三桂覺得,自己一輩子的機靈勁那天都用儘了,導致到今天還沒找到個婆姨。
他當即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要得,要得!”
那天,他挑著糞桶回家,關於他老舅如何,一個字也沒問。
倒是有村裡人說,衙門外掛著的盜匪人頭裡,有一個和老舅像極了。
那劉三桂的錢哪裡來的?
如今這世道,天黑出門的,不是貴人,便是鬼怪。也隻有自己這一身糞臭味的醃臢下人,不會被搭理。
那麼,夜晚城裡的一些高門大戶,發生一些什麼事情,自個卻是有機會探聽到。一些夜草,也隻有自己能吃。
就如之前,傍晚兩個小孩在路上拿著木棍打架,擋住了知縣的車架,那車裡的知縣手伸出窗子一揮,懶洋洋道:“私藏兵器,殺。”
自己跪在一旁,再抬頭,地上隻剩下了兩個孩童屍體。
又如昨日,一名騎士縱馬長街,卻找不到行人。轉了一圈,直接撞開一高門大戶的家,拎出了一名白嫩嫩的侍女,與主人家懷著身孕的少婦,直接當街抹了脖子,裝了兩甕人血,打馬去了衙門,屍體就丟在了門外。
那戶人家死死閉門,哪裡還敢出來收屍?
這些屍首,便成了一隻隻肉羊。好弄的,自己挑到酒館。不好弄的,給酒館知會一聲,他們派人去取,也自會分給自己一部分。
當然,劉三桂其實心底兒不壞。若是撿到到的人還有救,他也會給藏糞車帶到城外,然後用布條子包紮一下傷口,給丟野地裡。
是生是死全看造化,你也不能指望他一個挑糞的濟世安民不是?
此刻,濁酒喝完,小二從後堂拿著一個小袋走出,輕輕放在了劉三桂的桌子上。
他伸手拿起,輕輕一掂,叮鈴作響。旋即滿意的放回了自己的口袋。
“您走好!”
……
挑著擔子,四個空桶搖搖晃晃。
劉三桂當即開始挨家挨戶的收集夜香,在北城門樓子,自己在偏巷停了一輛糞車。
自己正好收完這一半,倒進車裡,再去收了另一半,等著破曉了直接從北門去鄉下賣糞,然後收工回家,等著第二天的活計。
雖然縣城很大,但夜香不算多。隻有大戶人家才會讓夜香夫來挑夜香,平常小門小戶,那些夜香自己晾乾了燒火,亦或是施肥,都不夠用呢。
當劉三桂收拾到北門時,夜已經深了。
這一晚上城裡有些安靜,一些高門大戶竟然也沒了夜香。這自然不是人家老爺貪那幾文的糞錢,而是人跑了。
這些日子,聽說彌勒教的一位聖人過來,喜歡喝婦人的熱血,加上還有一位漢軍校尉,喜歡吃英俊少年,夜裡騎士直接破家抓人的事幾乎天天都有,驚嚇到了一些地位一般的大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