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徐墨琛第一次看到女孩兒哭。
他淡淡地看了眼梨花帶雨的她,看似不以為意,可心底卻早已暗暗地揪成一團,讓他感到慌亂又無措。
就好像那雨中的白茶花被雨水拍打的零碎,一片一片的被風吹落,他卻隻能看著它的美被風雨無情地撕扯和浸透,卻無法護住。
這也是他頭一回,這樣仔仔細細地觀察著一個女人的麵貌,和她在同一輛車內呼吸同頻。
自從幼時被祖母丟棄在大街上,到他被人騙上了去南洋的船,然後誤打誤撞當了德國人的雇傭兵,他就從未接觸過女人,直至今日,二十九歲的年紀。
後來他和好友陸霽、沈敘白三人一起逃出了德國人的軍隊加入了梅城季將軍的陣營,一步步淌著血憑真刀真槍拿到了兵權。
他是在銀刀斬頭顱,槍彈濺血花的泥濘之路上爬過來的,平日見慣的是被炮彈揚起的沙塵,和身旁兄弟倒下時眼中不甘熄滅的炬火。
可那朵潔白無瑕、連花瓣上沾上楚楚可憐的露珠都令人慌亂的白茶花乍然出現在他麵前時,他打破了自己的慣例,任憑未知的危險闖入周身,生生接住了那個跌進自己懷中的女人。
或許是看不慣那汙糟男人在他麵前欺辱女人,也或許是他真被那朵雪白的白茶花給迷住了眼……
看著那雙淚光瑩瑩的眼睛,好似掩在流雲中的星星,和那個雪天站在遠處黑洞洞沒有任何情感的眼睛全然不一樣。
或許,她真的不是那個要索他命的人。
徐墨琛向她遞過一張手帕。
看到那張灰色絲綢帕子放到她麵前,段沂萱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一把接過擦掉了眼淚。
“沒想到,你的身世這般可憐。”她拿帕子掩著麵說。
“所以,我要拿回我想要的。”
段沂萱抬頭看了他眼,男人的麵目又變的陰鷙,剛剛焐熱的空氣又被他的寒氣給凍結住,他還是那個滿身戾氣煞如閻羅的男人。
汽車車輪緩慢碾壓過沾著枯葉乾枝的潮濕泥土,發出細微的聲響,大燈在漆黑的街角轉了一圈,來到燈火通明的彆墅區。
徐墨琛將她送回了段公館。
這是一段短暫平靜的談話,段沂萱卻覺得好像趟過了萬水千山。
她要不要告訴他,他們才是有婚約的,還是就此彆過,再無交集。
可對他而言,她隻是個僅有一麵之交的過客,或許是看在自己好心要幫他的份上,他才對自己袒露了心事。
或許人世間太多的情緣都被陰差陽錯的阻力給隔斷,因此錯過。
她不是那個能救他出深淵的人,也不是能將他那些噬心腐骨的往事給撫平的人。更不可能和他攜手同行,共度人生。
“謝謝你送我回來,我回去了。”段沂萱禮貌道了聲謝,推開門下了車。
看到她進了家門,徐墨琛發動了車子開離段公館。
此時彆墅內窗戶的一角被打開,兩雙精明的眼睛正盯著那輛車子離去。
“媽。你看清車子裡的人是誰了嗎?”段沂芯小聲地問道。
“沒瞧清,好像是個男人。這小四怕是和哪個野男人私會去了。”二姨太抱著臂,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微微晲向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