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第一巴圖魯,永遠以威猛剛烈麵目示人的鼇拜,苦苦等待著趙良棟的歸來,宛若一尊望夫石。
短短數月時光,在不知不覺之間,勇猛的鼇拜已經須發皆白,挺直的身姿已經佝僂彎曲,不時咳嗽幾聲,如行將就木一般。
此處數十萬將士的性命,京城中百萬旗人的生死,大清皇家的未來,都重重的壓在老邁的肩頭,生生壓彎他的腰杆。
趙良棟這次進入德州,已經三日未歸,結合明軍晉王、閩王堵住大軍後路的軍情,鼇拜豈不知已入絕境。
一切作為,不過抱著萬一的奢望,祈求漢人和以往的大明一般,講究所謂儒家的“仁德”、“殺俘不祥”的理念,能為大軍、大清求一絲生機。
如今看來,一切都是鏡花水月,他所麵對的這批漢人,已經和之前截然不同了,他們似乎並未把滿人和漢奸當做人來看。
鼇拜咬了咬牙,在心中徹底斬斷了議和的奢望,決心整頓大軍,趁著軍中尚有最後幾日的餘糧,進行最後的決戰。
當日夜間,鼇拜軍令下達,斥候隊伍連夜從大營中飛馳而出,奔去濱州、聊城及河北一帶駐軍中,號令大軍兩日後決死一戰。
誰知第二日又生劇變,明軍主帥楊三水親自領了五十親衛出城,在趙良棟的陪同下,來到清軍營寨中。
鼇拜心頭茫然,已然不知漢人在搞什麼鬼,便帥帳之中與楊三水談判,令希佛、趙良棟相陪。
圖海和蔡毓榮兩人,在悄然召喚了千名八旗精銳,將帥帳團團圍住,以在談判破裂之時綁了楊三水。
他們想破了腦袋,也實在理解不了,為何大明主帥會如此孟浪乃至瘋狂,把自己送入敵人的營寨之中。
大帳之中,楊三水和鼇拜昭穆而坐,挺直這腰杆先聲奪人:
“鼇大人,本帥今日親身前來,隻是向你表明,大明對於議和的態度,是嚴肅以待的,望貴方勿要生疑。”
“雙方正式開始之前,你們亦可單獨和趙良棟將軍詳談,消除疑慮之後,再來與本帥相談。”
鼇拜求之不得,數十萬大軍和百萬旗人的生死,豈容他掉以輕心,因而他告罪一生後,便親自領著趙良棟出了大帳,隻留希佛相陪。
找了就近的一處大帳,鼇拜細細詢問趙良棟的此行經曆,何故數日不歸,漢人到底有何陰謀。
趙良棟依舊晦暗,澀聲稟報道:“啟稟中堂大人,末將入城尋那楊三水談判,不想大明皇太子卻突然出現,加入了談判。”
“咳、咳咳,其實不是談判,他的態度非常無禮、粗暴,他說明清不存在談判議和,他親自駕臨,隻是通知我們投降。”
“他說了,此處大軍必須無條件投降,將來的京師亦隻能無條件開城投降,任由大明處置。”
“咳、咳咳、咳咳,他、他說了,如若負隅頑抗,他會殺絕此處四十餘萬大軍;將來破了京師,亦會殺絕所有滿人,不分男女老幼。”
“但如果投降的話,他念上天有好生之德,隻殺雙手沾滿漢人鮮血的滿人,其他滿人會留一條生路;皇室貴族,或可為富家翁。”
趙良棟渾身顫抖,眼底儘是絕望和負罪神色,情緒早已抑製不住,涕淚橫流幾乎糊住了臉麵。
鼇拜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趙良棟眼底幾度生出掙紮之色,臉上青筋暴突,無數次握緊拳頭又鬆開,不止一次囁喏的想要說些什麼。
每當此時,他便不由得想起家中五個兒子和三個女兒,他們如此年幼和可愛,便如一道道枷鎖,生生鎖住了他的嘴巴。
良久之後,鼇拜一聲長歎,短短時間似乎又蒼老了幾歲,強撐著精神勉強開口:
“漢人複興了,天下大勢無可違逆了,我大清隻餘京師和周邊一隅之地,絕無翻身可能了。”
“如此,便由老夫做喪權辱國的罪人吧,便和漢人簽了著投降之議,任由他們處置便好。”
“嗬嗬,老夫這一生,殺戮漢人無數,就由著漢人千刀萬剮好了;隻望百餘萬滿人能活下來,將來生出個英雄人物,未嘗不可再起。”
他感喟良久,抬起有些昏花的老眼,看著趙良棟痛徹心扉涕淚橫流的模樣,不由再度深深一歎。
漢人如果都如這個抬旗的奴才一般,那該多好啊,大清豈非就可千秋萬世的占據這花花江山。
就在此時,希佛卻從外邊進來,看著大帳中兩人的神態,瞬間便知漢人所提的條件,必然苛刻無比。
待到趙良棟複述一番後,並未出乎他的預料,便也如鼇拜一般絕望喟歎後,沉默無語。
鼇拜又問希佛,明軍主帥在他和趙良棟離開後表現如何,希佛回答對方神情自若,甚至起身去細細查看大帳中的輿圖。
鼇拜又招來圖海、蔡毓榮兩人,五個人反複商議、推演,悲哀的發現隻有投降一途了。
於是鼇拜便下定決心,對著眾人說道:“我等滿人本就來自遼東苦寒莽荒之地,本就一無所有,何懼一時挫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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