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口跟長輩們聊了一會,陳默就隨便找個借口,準備回家。
這不管怎麼說,人武部突然過來慰問,爸媽都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呢,估摸著這會心裡正犯嘀咕。
要去當兵,家裡這一關也必須要過啊。
等走進堂屋。
老爸陳學軍正站在方桌旁,一口接著一口的抽煙,瞅著是有點激動。
至於母親劉鳳蘭,則是帶著妹妹,在翻看角落裡人武部提過來的慰問品。
人武部領導出手挺闊綽。
除了兩桶桶裝的大豆油,和一塊油紙包著的豬肉外,還零稱了些瓜子,糖角之類的零嘴。
這在九十年代末的農村,都是過年才能吃上的東西啊。
今天,不過節不過啥的,卻有領導直接提著給送到家裡,這讓老實巴交了一輩子的父母,著實是感覺到臉上增光了。
瞧見兒子進來,原本抽煙瞅著那堆慰問品的陳父,急忙指了指旁邊的凳子。
“領導送走了?”
“嗯,都走遠了。”陳默臉上帶著笑意,坐在凳子上。
能因為自己的原因,給二老帶來欣慰,陳默心裡也確實開心,
“剛才那個領導說,是因為你給他們寫了封信想要當兵,他們才來咱們家裡,信真是你寫的?”
在問這些問題時,陳學軍其實還是有些緊張的。
他是生怕自己聽錯了。
“爸,是我寫的,昨天晚上在家寫的,然後今天早上去鎮上郵寄。”
“哈哈,好,好啊。”
陳學軍高興的從口袋中又掏出那用袋子裝的煙葉,開始卷煙抽。
為人父者,辛勞一輩子,所求除了孩子健健康康,那剩下的不就是能有出息嘛?
老陳是個木匠,身體又不太行,一輩子沒有啥能拿出手炫耀的事情,可今天陳學軍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一回。
不為彆的,就衝自己孩子當兵,都不需要家裡操心,一封信能把縣裡的領導請到家中,這就是能耐啊。
他可聽說了,鄰村一個娃,他爸媽為了把他送進部隊當兵,不知道折騰了多久,求爺爺告奶奶的,頭發都多白了幾根。
就這,都差點沒能通過呢。
現在,陳父高興了,劉鳳蘭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她起身從遠處的桌子上拿不少零嘴塞給陳默,道:“來,多吃點。”
“我家小默有出息了,這東西本來是買給你四爺家的,現在都是你的了。”
“以前我咋就沒看出來我這大兒子這麼厲害呢。”
“我也要我也要,我也有出息。”陳靜看到哥哥手中放了一堆零食,嚷嚷著也要吃。
劉鳳蘭溺愛的蹲下身子,抱起小丫頭,對著她的鼻子刮了一下後笑道:“先讓哥哥吃,咱們飯馬上做好,你要先吃飯才能吃零食。”
“趕緊去看著鍋吧,彆糊了,飯好了就端過來彆餓著孩子。”陳學軍擺出一家之主的譜。
劉鳳蘭這才像是剛想起煮飯似的,腳步匆匆的走向灶屋。
瞧著兒子手中拿著零嘴,一個一個的喂給小女兒,陳學軍坐在一旁抽著煙,眼底都是欣慰的笑意。
可若是認真觀察的話。
很容易就能看出,陳學軍高興的同時,還有些悵然。
他倒不是不開心,而是今天兒子的表現,讓陳學軍第一次意識到孩子真是長大了,已經不需要事事都依賴他這個做父親的。
為人父母者,經常都是自我矛盾的,既希望孩子快速成長起來,能讓自己少操勞,但眼瞅著孩子獨立了,又擔心孩子會漸行漸遠,直至徹底離開他們身邊。
從小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兒女,哪一天突然離家了,那種空落落的感覺,大概,也隻有父母會懂。
“小默。”
“啊,爸,怎麼了?”
聽到聲音,陳默將手中吃的全都塞到妹妹手中,搬著椅子坐到父親跟前。
“既然打定主意要去當兵,你今年也十八歲了,以後要學會照顧自己,長大了出門在外要懂事,外麵不比家裡。”
“爸,我知道,我會照顧好自己。”
“好!!”
陳學軍拍拍兒子的肩膀,隨後雙手撐著膝蓋起身,離開了堂屋。
隻是這個時候的父親,已經沒有剛才那般笑意滿滿。
留給陳默那個背影。
是寬厚的肩膀,如山的脊梁,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會父親的背好像駝了一些。
陳默怔怔的看著,不知不覺一股酸楚湧上心頭。
二十年蹉跎歲月的陳默都沒流過眼淚,卻在這一瞬間眼窩有些濕潤。
因為他看出了,父親其實內心不舍得他離開家。
父愛如山,但卻從來不善表達。
前世,他還小,隻知道父母安排他去部隊,卻忽略了當時離開家,二老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哥,我還要。”
小丫頭可沒什麼難過的心思,吃東西把嘴裡塞得跟鬆鼠一樣,還不忘記伸手朝自己要吃的。
陳默也沒討價還價,起身從慰問品袋子裡抓一把瓜子塞給妹妹,趁著她一雙肉乎乎的小手抱著瓜子時。
陳默攬起妹妹坐在沙發上,幫小丫頭剝瓜子。
一旦再次參軍離開家,下一次回來至少也要兩年後,那時候妹妹恐怕都育紅班讀完,開始讀小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