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見了柳芽與林寶慶在醫院裡會麵,張懷月始終耿耿於懷,幾次三番旁敲側擊,柳芽經不住她的再三追問,終於是吐了口。
這事的緣分,還是落在柳芽上次遇險的事情上。
“多虧小雲姐和徐老大你們那天及時趕來搭救,我才可以幸運脫險,我們一家人都十分感激。後來我爹領著我和哥哥去徐老大他們鋪子上致謝,我媽還隔三差五地打發我和哥哥送些吃食過去。徐老大生意事忙,多半是讓寶慶哥出來招待,一來二去便熟悉起來……”
柳芽霞飛雙頰,眼波盈盈,“後來有一日,寶慶哥見我有些悶悶不樂,便問我為何不開心,我,我不知怎的,就把那些不敢跟爹娘說的鄰裡閒話和寶慶哥說了。”
她抬起頭來望向張懷月,眼睛裡充斥著遮掩不住的羞澀與喜悅,“寶慶哥說,他知道我是一個堅強聰明的姑娘,他和小雲姐一樣,都說我努力地工作學習,就應該活得抬頭挺胸堂堂正正,那些人傳播的這些流言蜚語對我根本不值一提!”
想起柳芽那時喜悅振奮的神情,張懷月隻覺心中百味雜陳,當初她為了開解柳芽耗費不知多少心力,結果還不如林寶慶的三言兩語來的有效果,隻能感慨,這姑娘的的確確是情根深種了。
而她滿腔的勸解話語根本無從出口,便全都堵在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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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張懷月收拾妥當便踏著薄薄的晨霧趕去赴約。
然而,她匆忙跨出裡份門洞時,卻未曾留意身後有兩雙帶著凝重與擔憂的視線,正透過裡份一棟小樓的二樓檻窗遙遙注視著她遠去的背影。
看著人消失在視野裡,謝觀成的形容依舊不減凝重,與窗前的藤椅上的江玉卿低聲絮語,“老徐話也不錯,這件事也不是沒有風險,小張畢竟沒有經驗,又自小生活優渥,沒見過多少疾苦,你如何能肯定她一定能幫這個忙?要不,我們還是向上級請調一名同誌過來執行這項任務吧。”
“放寬心。”江玉卿卻不似丈夫那般的顧慮重重。
江玉卿對外的身份方便走動,這些年借著主持江灘船廠的慈善工作,遊走在各方勢力之間,看人看事自有自己的一套準則。
她勸慰丈夫道,“小張這姑娘我看得準,是個胸懷熱忱又有擔當的,眼下國家有難,我相信她不會袖手旁觀。況且,如今形勢嚴峻,保甲區街頭上若冒然出現一張生麵孔,那還不引得八方矚目,如何還能隱蔽行事?”
她道,“此項任務看似驚險,但無需正麵應敵,以小張的處事靈活,隻要小心一些應對起來並不困難。我們要給年輕人充分的成長空間,相信他們。這個國家,終有一日依舊是要交托到他們手中的。”
在女子中學執教了多年,江玉卿見識過乃至是親手培養過的優秀女孩不知凡幾,可即便如此,張懷月的聰慧果敢也依舊令她印象深刻,故而她認定了這是一個值得培養的可造之材。
謝觀成不知有沒有被勸慰到,沉默良久後終究是歎息一聲,“唉——好吧,都聽你的。”
隻是雖表達了讚同,但他臉上的表情卻依舊沒有分毫釋然,“說來說去還是我們這些人能力不足,國戰凶危,傾國之戰就在眼前,這些風華正茂的年輕人都是民族的火種,本不該如此輕率地讓他們赴險。”
但江玉卿卻不以為然,她打斷丈夫的感慨,語氣莊重而肅穆,“民族存亡,舉國赴難!”她眺望遠處人頭攢動的街市,“保家衛國是我們每一個花夏兒女義不容辭的責任,我相信小張有這個天賦,亦有這份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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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著人潮艱難跋涉了許久,張懷月終於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家從外觀上看並無特殊之處的老式茶樓。
仔細瞄了門口的招幌一眼,確認沒有找錯,她抬腿邁入了高高的門檻。
“高朋喜盈門,茶香迎嘉客!”
門前迎賓的跑堂拉著長長的調門吆喝一聲,趕上前來招呼,張懷月謝過跑堂夥計,問了問路便徑自穿過廳堂直奔二樓。
在二樓走廊的眾多門扉裡梭巡一陣,終於尋到一間緊閉門扉的雅舍,上掛一塊小木牌,書寫了‘長青閣’三個字。
張懷月伸手輕敲了兩下,不多時,雅舍裡便傳來回應。
“請進。”
她推門入內,正看見茶桌前站起的一個高大身影,衝她點點頭。
“坐。”徐鵬飛指了指自己對麵的椅子,又將一個白瓷盞推到了張懷月跟前。
張懷月沒有與他客氣,落座後便端起茶盞一飲而儘。頂著大太陽在人擠人的街上走了這麼遠,她早已是口舌生煙,接連飲了兩盞茶才終於騰出空來說話。
“是搜捕的事情解決了嗎?還是有什麼變故?”
徐鵬飛搖搖頭,“沒什麼變故,叫你過來就是想告知你,如今江城站特務處接到上級命令,上上下下都要開始準備迎接國府軍委會的遷移調度,行動科明裡暗裡監視的搜查隊都已經收隊,你以後出行就不必那麼擔心了。”
“真的?那太好了!”雖說已有猜測,但能得到一個明確的安全信息依舊令張懷月大大鬆了口氣。這些日子她每天都戰戰兢兢,生怕什麼時候便會有凶神惡煞的搜查隊破門而入要將她緝拿下獄,已經好長時候沒睡個完整覺了。
隻是還不等她再多詢問兩句,她便敏銳察覺徐鵬飛臉上似乎並沒有多少輕鬆之色,反而滿臉沉思。
她蹙了蹙眉,此時方後知後覺意識到,若隻為通知這麼一點小事,徐鵬飛可以有無數種方式,實在犯不著大費周章地專門約她見麵談,難不成是還有什麼變故發生?她一顆心頓時又提了起來,“怎麼了,是還有什麼彆的麻煩嗎?”
徐鵬飛見她神情不對,知她誤會,趕緊擺著手道:“沒有,搜查的確已經中止了,你不用擔心。我要說的不是這件事,而是……”話說一半,他忽地停下,麵上泛起些為難之色。
張懷月疑惑,她認識徐鵬飛這麼久,對方一直是個果決乾練的性子,實在少見他如此吞吞吐吐。正待追問,徐鵬飛卻似終於下定決心,一開口卻提起了一個完全出乎張懷月意料的話題。
“數月前,你曾提醒我們要留心江城巡捕房正秘密追查黑市的西藥走向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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