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門前,徐鵬飛小心地巡視了雅間左右一圈,這才進屋將房門掩上。
“坐吧。”李立銘率先在上首位置坐下,又指了對麵的幾張椅子對徐鵬飛和張懷月道。
幾人落座後,徐鵬飛主動端過茶盤開始沏茶。
“如今這座城裡真是風雲際會,沒想到楊益山都親自下場了。”李立銘接過徐鵬飛恭敬遞到麵前的茶杯,感慨了一句,“看來傳言不錯,國黨政府是想給這姓侯的施加壓力,打算把市麵上的軍需物資都收歸控製。”
徐鵬飛頗為恭敬地道:“師父,您是覺得楊益山今天過來,是受人所托?”
“哼,”李立銘嘴裡發出輕微哼笑,“這位偵緝處的楊大處長前不久剛得了國統政府的委任,正是春風得意之時,而且又一向和軍統特務們暗通款曲,能勞動他親自走一趟,隻怕背後勢力還不小。”
徐鵬飛和張懷月對視一眼,心中俱是微微一緊。
“那我們這一行豈不是會很不順利?”張懷月忍不住問道。
“難說。”李立銘搖了搖頭,放下茶杯,“得看國黨政府這回下了多大的決心,這不是姓侯的自己一個人買賣,青紅幫在江城的勢力根深蒂固,兩方還有得周旋。隻是,楊益山若真受了上頭什麼指示,有他在江城的兩大堂口的勢力保駕,外加官麵上的支持,隻怕我們爭不過。”
“還有,”李立銘又點他們一句,“楊益山身邊的那個年輕人,看著眼生,似乎還帶著點行伍之氣,隻怕不是軍統就是中統,你們倆和他打了照麵,日後行事要萬分小心。”
“是,師父。”
“多謝李老指點。”
兩人齊齊應答,臉上的神情俱都變得十分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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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雅間裡,類似的對話也正在進行。
“這李立銘其人的風評如何?”假裝隨扈混進拍賣會的周晏清虛心提出疑問,他雖代表軍方而來,但畢竟是過江龍,很多事情還是要多請教楊益山,不能蠻乾。
楊益山捋著下頜胡須,慢條斯理地開口,“姓李的愛惜羽毛是出了名的,想必不會和東瀛人有什麼瓜葛,但具體是替哪方勢力來蹚的這渾水,暫時還琢磨不出。”
“他身邊跟著的那對男女可有來曆?”
楊益山思索了一會,“那男的姓徐,叫什麼不清楚,在正旦的幫會大祭上見過一回,身手不錯,早年原是個跑碼頭的底層腳力,不知怎地就忽然得了姓李的青眼,這些年一直帶在跟前。”
“至於那女的,似乎並不是本地人,倒是有些眼生。”
周晏清做事仔細,早在來之前就已經把漢流幫所有相關人物的資料倒背如流,然而對這對男女卻是全然陌生,尤其這女子,更是完全對不上號。按理說,這樣的場合不該出現這麼多生麵孔才是,而李立銘帶在身邊的兩個人竟巧合地都是陌生麵孔。
喜歡把所有細節掰開捋順倒不全是職業態度,也是他自小養成的習慣。心有疑惑,深思的時間便不由久了些。
“怎麼,這是瞧入眼了?”楊益山見他若有所思,卻不由露出個飽含深意的笑容,“這樣出眾的人才怕是隻有滬上最時髦的風氣才養得出來,江城確實不多見。”
“楊爺說笑了。”周晏清打了個哈哈,沒有正麵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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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肉還未開始,筵席倒是先擺上了。
不論這場壽宴底下藏了多少蠅營狗苟,酒席質量倒是未打折扣,一頓飯下來,即便張懷月因為緊張而沒什麼胃口,麵前的珍饈菜肴也去了七七八八。
酒至半酣,包廂的門被人叩響。
得了應答後,一群侍者魚貫而入,手腳麻利地將桌麵清理一新,留下茶水點心後,便又整齊地退出房間,隻餘其中一名侍者留在最後,低頭躬身把一份裝幀精美的紙冊畢恭畢敬地奉上,待上座的李立銘點頭,方才轉身出去,闔上房門。
等侍者離去,張懷月頗有些好奇地看著徐鵬飛取過那紙冊遞到上首李立銘的麵前,“這筵席都已經結束了,怎麼還有餐單送過來。”
那紙冊的硬殼封麵上並沒有名目,但在這種場合送上來,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餐單。
見一直表現得遊刃有餘的張懷月終於有了弄不懂的地方,李立銘與徐鵬飛不由相視一笑,李立銘將手中紙冊又重新擱回桌上,徐鵬飛則解釋道:“不是餐單。”
說著,他將紙冊攤開,讓張懷月瞧了一眼。
張懷月探頭一看,隻見那灑金紙頁上手書了幾行文字。
“庚乙:洋漢,申足留,則丈。
庚辰:草漢壺,一足,愛胚。
甲申:噴子,留距,一留丈。
丙寅:奔星子,一中足(箱),一流胚。
丁酉:紮口子,月胚(箱),一留丈。
丁卯:夾灑,汪丈(件),一留丈。
……”
張懷月看得滿頭霧水,這字不成字句不成句的,單拆出來每個字她都認得,連在一塊卻好似在看天書,“這是什麼?看著倒像是有什麼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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