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問之下,姐弟倆沒做半分隱瞞,全數交代了出來。
去年年底,隨著大股流民來此,有一個老婆子來到了這裡。
這老婆子七八十歲年紀,自稱羅母,左眼瞎右耳聾。
因羅母恰好有些家傳的看病能耐,便以此為生,在這一帶盤桓了下來。
羅母不收診金,管一頓飯就成。而且手藝確實還行,十個人裡倒是有七個能治好。
此間大都是窮苦之人,問醫看病艱難,是故羅母慢慢有了幾分聲名。
乃至於收攬了人心,圍在羅母身邊的人也更多了,私底下叫什麼羅教。
就在二月初時,羅母改了看病的規矩。
“羅母好啊!她見有些人家飯都吃不上,就也不要人家管飯了,隻需跟著她老人家背幾段書、聽聽課就成。”花姐顯然對羅母也十分崇敬。
“背書?聽課?”孟淵愈發覺得羅母不對勁兒了。
“可不是!”花姐連連點頭,“羅母說背了書、聽了課,這輩子當牛當馬,下輩子就到了極樂世界,到時候天天吃豆腐宴!”
好嘛!到極樂世界竟然不大魚大肉,還吃豆腐宴!規矩人!
“你知道極樂世界是哪一家的說法麼?”孟淵問。
“不是羅母說的嗎?”花姐好奇,顯然慶國貶佛確實有成效,她竟不知這是佛家的說法。
“不知道也沒事。”孟淵愈發了然,笑道:“你背一段我聽聽。”
孟淵喜歡聽唱大戲,若是像大尾尊者那般講的既正又歪,就更有趣了。
“我忘了,誰沒事兒記哪個。”花姐攤手。
孟淵隻覺得花姐比香菱母女要強一些,忘歸忘,至少人家花姐聽課了。
“我倒是記得幾句普門品。”花姐的弟弟當即唱歌一樣的背了起來,“善男子,若有無量百千萬億眾生受諸苦惱,聞是是是……”
這少年開始撓頭。
孟淵差不多能確定了,這什麼羅母大概是佛門出身,傳的也是佛道學問。
慶國廣大,立國時就定下尊儒崇道貶佛的國策,隻平安府有佛家傳承,其餘之地不可立佛家廟宇、不可傳佛家學說。
不過佛家到底興盛過幾千年,各地百姓還有不少私下裡信佛拜佛的。
再說了,佛家講今生來世,講因果報應,講六道輪回,是故隻要有這些理念在,信佛這種事就根本沒法子禁絕,除非再出個相類的教派。
因為人有悲歡離合,有生離死彆,有萬千苦難,自然會去找寄托之處。
道家求逍遙,隻會覺得這些人屁事兒多。儒家講立命立心,隻會勸這些人多內外兼修。
而佛家的理念恰好就是為這些人準備的。
這才是佛門得以與儒道兩家共存多年的緣由。
當然了,佛家空與虛的理念、打機鋒的巧妙,也頗得一些讀書人的喜愛。也因此,三教的許多理念是相通相融的。
是故羅母這種人不稀罕,各地都有,且大都是借佛家的某些理念,再融合一些儒家道家的學說後,去窮人堆轉悠一圈,立時就有一幫子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