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停歇,天猶陰沉。
山林茂盛,風兒吹動樹葉,便又是嘩啦啦的密集落雨聲。
布穀鳥聲清脆,更顯山中空靈。
孟淵渾身濕透,衣衫染血,鬥笠和蓑衣破損。
坐起身,又吞下兩粒百草丹,孟淵細看自身變化。
全身好似被揉碎了一次,但在精火反哺滋養之下,孟淵有破而後立之感。
丹田似又凝練幾分,渾身筋骨臟腑蓬勃之感更盛。
玉液滋生,氣力悠長,分明恢複如初。
但代價也不小。先前殺姚嘉木後,精火已是圓滿,可待拚卻一死後,內外受損,血氣大減,精火迅速反哺自身,竟至於細微如燈燭。
及至取細腰奴性命,精火才又生長起來。
自身傷勢過重,精火好似一邊抽水,一邊加水,可即便如此,佛道六品的細腰奴對精火的助益也是極大的,最後精火距圓滿還有一半。
強敵已死,身子完好,又增了對敵經驗,孟淵並不覺的吃虧。
玉液運轉,渾身冒出騰騰熱氣,衣衫當即乾了。
孟淵起身,尋來那柄竹傘。
捏碎傘柄,便見一麻繩係著的蟬翼薄卷,上有四字:涅槃回天。
孟淵細看天機圖,這天機神通涅槃回天隻需上三十三天開六處。
這天機神通一如其名,有“涅槃”、“回天”之奇。
不管受了多重的傷,即便筋骨血肉大損,玉液乾涸,也能榨取自身潛力。
隻要催發涅槃回天,身受的諸般法門便被消解,人也恢複全盛之時,甚至猶有過之,乃至於翻倍。
此天機神通催發後,收發在心,但事後會承受反噬之力。
至於承受多少反噬之力,要看自身開此秘藏天機後,榨取了多少潛力,可能沒啥大礙,歇幾天就好,也可能直接氣絕而亡,乃或者眨眼青絲變白頭。
孟淵細思,這法門看似與浮光洞天一樣,都是榨取自身的法門,但本質是不一樣的。
浮光洞天是瞬間把全數玉液抽離,是故有負重之感,全身虛弱。
但對身子沒什麼傷損。就好像人在妓館,一天乾完了十天的事,固然疲累氣虛,可武人嘛,多歇歇也就好了。
而涅槃回天就不一樣了。就好像人在妓館,玩到疲累氣虛再不能一戰後,吞下虎狼大藥,勢要讓姐兒高興。
至於反噬之力,就看吞下多少虎狼藥了。吞一粒沒啥反噬,但可能不能讓姐兒高興多久;若是吞上十粒,反噬固然重,但絕對能讓姐兒開心滿意。
“我若是學了這法門,用過浮光洞天後,催發涅槃回天,便能再用一次浮光洞天,反噬應也不會多重……”
“隻是這法子有些暴戾,不過確實有‘回天’之力,但事後能否‘涅槃’,卻不得而知了。”
“聶師曾說有些天機之法需承受十倍、乃至更大的反噬。武人越階強殺,聽著容易,其實難之又難。”
孟淵收好天機圖,然後往山下走。
刀早就毀在了戰中,孟淵撿根竹杖,一邊下山,一邊總結複盤。
這一次從殺姚子清開始,到伏殺姚嘉木,都沒什麼差錯。
乃至於被細腰奴拿捏,最後拚死一戰,也沒什麼大問題。
但以自身體魄之強,血氣之旺,本不至於受傷這麼重才換來大勝的,實乃自己第一次乾這種事,隻顧使勁衝,不知留力。
收獲了一份天機圖,全身破而後立,又堅韌蓬勃了幾分。
雖費去了許多精火反哺,但也沒甚大礙。隻要性命還在,就能再把精火養起來。
人才是本錢。
另還有細腰奴所言的老鼠道會。
那道會是青光子的俗家弟弟所開,地點在望江崖後麵的山裡,時間定在七月七,還有一個月。
望江崖在滄浪江南岸,臨高而望,能見大江。
孟淵彼時也沒空細問,實乃傷勢太重,精火已細微如豆,孟淵急著歡喜。
“唉,細腰奴迷惑了嶽先生,又伏殺了姚百戶,兩位長官心懷佛妖大案,竟落得身死的下場。我雖然親眼見證,可上官不明,李千戶任人唯親。我就算如實說了老鼠道會和解開屏的事,怕也是被上官懷疑!”
“世道艱難,能站得住腳已是千難萬難,再想做些事更是難如登天!”
“漁舟問答時,解兄歎人生之誌如長河,當時我不懂,現在算是深有感觸了。”
孟淵手拿竹杖,歎了口氣,下得山來。
此時已到正午時分,孟淵避開人群,也不去找香菱,而是直奔牧莊。
悄悄潛入,換了衣衫,燒去血衣,又洗漱一番,見身上再無血腥氣,這才去牽了小紅馬。
“今天真不騸?”孫莊頭十分熱情,“要不喝兩碗鹿血?”
“就不喝了。”孟淵笑著拒絕。
出了莊子,到了約定的地方,香菱已在等著了。
她小包袱背著,懷裡還抱著花,“小騸匠!”
香菱歡快的跳到孟淵身上,爬到肩頭,把那花插到孟淵頭上,“你可真好看!”
她站在孟淵肩上,倆小爪子把住孟淵的頭,小腦袋歪伸著,盯著孟淵臉看,問:“你去乾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