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沒想到，我對宋盧兩家出手的結果，會致使我父親提前一年回到京城。”
謝晚棠看著窗外掠過回巢的小鳥，感歎了一聲。
她先前曾詢問了謝紹騫前幾年在外巡查案情進度是否順利，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謝紹騫避重就輕的回答了幾句，倒是讓她知道了他會提前回京的緣由。
自從宋子恒的父親在荊州被革職後，謝紹騫在荊州的調查就順利多了，之前暗中的阻礙消失了一大半，之前盤桓一年多沒有進度的查探不到三個月他就掌握住了大部分證據，所以，他才會被聖上召回京城來的。
陸引鶴收斂了先前鬆懶的神色，略坐正了些身體，開聲說道：“提前一年，時機未必就不好。”
謝晚棠聞聲扭過頭去看他，等著他下麵的話。
“端要看三小姐舍不舍得了。”
“陸大人如今也學得這番會賣關子吊人胃口了。”
陸引鶴低頭輕笑了一下，垂下的眼眸遮蓋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幽光。
“蜀地夔州府，四月天氣異變，大雨連綿，連下三十六天不曾停歇，大壩不堪重負，決堤，淹沒下遊一眾村莊，損失重大，死傷不計其數。”
“萬壽節將至，在這個關鍵的節點居然出現這麼一樁禍事，可想而知聖上會何其的震怒，夔州知府為保頭上烏紗帽，選擇隱而不報。”
謝晚棠的手一下握緊了憑幾上的把手，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對方，腦袋在飛快的回憶著前世裡這個時候所發生的事。
前世這時謝府正處於繁榮階段，大哥考上了進士授官留京，與江家的親事也已經定下，孔氏跟謝碧蓉也還在謝府，因著來投靠的陸引鶴一舉考中的了狀元，孔氏覺得麵上有光，腰板也直挺了不少，一心想借著這個機會給謝碧蓉說一門好親事。
萬壽節過後沒兩月，就有急報傳來，說蜀地發生暴亂，聖上震怒，派人前去鎮壓，二皇子三皇子對這一差事爭奪不休，最後旁落到了皇後娘家的一個侄子身上，二皇子三皇子才堪罷休。
謝家當時還很是擔心了一下在外的謝紹騫，後來得知他不在蜀地，未曾波及到他，才稍微安心些。
“縱使我提前知曉，亦無力改變，這不單單是天災，也是人禍。”
陸引鶴現在隻是一個小小的翰林院俢撰，就算他提前跟人示警出這件事，結果也不會有很大的改變，且不說會不會有人相信，彆到最後反而給他冠上一個妖言惑眾的罪名。
謝晚棠看著陸引鶴那一陣神傷的模樣，心裡也覺得悶悶的，這件事太大了，波及到的性命也太多了。
“你方才說的時機與這件事有關？”
陸引鶴端起一旁已經冷掉的茶水一口飲下，稍稍平複了一下他剛才有些激蕩的內心。
“夔州駐軍的領頭之人名叫閔泓，閔泓此人有謀，更有膽。”
謝晚棠聞弦知雅意：“不但有謀有膽，隻怕還有野心吧。”
“但現在我更需要的是他的不忍之心。”
陸引鶴放下手裡的茶杯，將棋盤上的棋子一一歸攏，重新開始下起了新的棋局，他手中的動作不停，語氣幽幽：
“夔州知府隱而不報，就需要當地駐軍配合，布防圍困，嚴禁百姓變做流民，將發洪的消息流出，百姓艱難，那些軍兵也好過不到哪去，時間長了，難免會生出反叛之心來。”
“前世，謝伯父是在返回湖廣的路上遇險的，三皇子的秘密儘藏於荊州襄陽一帶，謝伯父奉命前往查探的也是這兩處，距離這兩地最近的就是夔州。”
“三皇子的手伸不出湖廣去，他一定會在湖廣內全力絞殺謝伯父，一但謝伯父遇險，求助夔州駐軍出手最為便宜，但越界行事乃是大忌，除非，有足夠的利益讓閔泓心動到不得不出手。”
說到最後，陸引鶴給謝晚棠遞來了一顆黑子。
謝晚棠伸手接過那枚黑子，不曾猶豫，便下在了活眼之上，整個棋局，大成。
窗外，倦鳥歸林，小溪自高向低緩緩流淌，暑氣未起便被涼意抵退。
閣內，棋盤上黑白二色棋子相互糾纏，勝負已分，兩邊人影無蹤，隻留下兩杯半滿茶水，無半分熱氣。
謝晚棠返回棲然院後便將籠箱裡的店鋪賬本儘數翻出，自她接手之後，用心經營，空置著的鋪子也重新辦起了營生買賣，收益還算不錯，隻不過鋪子上的銀子是沒法動用的，一但短缺，那生意必然會遭受到影響，能動用的就隻有錢莊裡跟庫房裡的。
好在，現在的她，並不缺銀子。
謝晚棠讓清月如月清點了一下手頭上的銀票，又叫來了何木，讓他將庫房裡的大部分運到錢莊去兌換成了銀票，湊了個整數，合計二十萬兩。
這筆錢，是她要用來跟閔泓做交易的，但是，卻不是直接做，在此之前，她還得去一趟江南才行。
過後，謝晚棠尋了個由頭出了府，再次來到先前黑刃青鋒兄弟兩個落腳的彆院內。
黑刃事無巨細的跟謝晚棠稟報了當時所發生的事。
黑刃暴露那次是謝紹騫最凶險的一次，過後，或許是幕後之人知曉了他身邊有聖上的人，反倒是縮起脖子再沒有輕舉妄動了。
黑刃青鋒兩人暗中護著謝紹騫在襄陽轉了一圈才返回京城的。
謝晚棠聽完稟報後在便將宋家給的回信遞給了黑刃。
黑刃看著信紙上寫的內容，手指不可遏製的顫抖了一下，他越往下看，心裡頭便越是澎湃。
好，太好了，謝小姐果然應承了當日的承諾，讓宋家對禹娘母子多有照拂，而且還給羅瀟找了個私塾，現在羅瀟已經能以良民的身份上私塾了，縱使他日後不能參加科舉，可當個賬房掌櫃是沒什麼問題的，起碼能安穩渡過這一生了。
這於先前在刀尖上舔血的他而言，便是此生最大的訴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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