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是被輕輕推開的。
床前一道拉得長長的影子,再一看,是那熟悉之人。
“你還沒睡?”
淩司辰愣愣地看著眼前之人,見她麵色煞白,手中攥著薑家弟子作為武器的仙笛,頭上還蹲著一隻似乎要馬上撲擊的黃色靈雀。
“呱!”靈雀叫了一聲,聽著像是歡迎他回來的意思。
薑小滿緊繃的臉鬆弛下來,麵色由蒼白轉為紅潤。她長舒一口氣,喚出雀鳥名字將其收回了封印之中。
“你怎麼才回來呀……”
淩司辰指尖輕彈,施燃火術點亮燭燈,輕鬆戲謔道:“怎麼,我不在你睡不著?”
“是啊,你若死了我上哪去找魔丹。”
雖然毫不留情地懟了回去,薑小滿心中卻有些許開心。
人在,魔丹在,也沒有驚動地級魔,至少是平靜的一夜。
淩司辰淺笑一聲,也不再爭言。他從容卸下行醫囊,又三兩下解去纏繞在頭上假扮醫師的束發帶。發帶一鬆,長發便順滑地披散在了肩側。
“我回來時撞見了岑遠,見他從左院小門鬼鬼祟祟鑽出,身上像是揣著什麼東西。我便一路跟蹤,這才遲了些許。”
岑遠?
薑小滿來了興趣,“然後呢,他去哪了?”
“他去了後山,找地方挖了個坑,把帶在身上的東西埋了進去。”
薑小滿聽得認真,更是好奇了,也不知那神秘兮兮的姑爺埋了什麼東西。
“我早先偷聽到,他說有什麼東西是我塗州薑家之物,也不知是不是和此事有關。”
她思忖著,明日左右得想辦法去後山查探一番。
誰料淩司辰卻輕拋過來一個沾滿泥土的布袋。
“那正好,你看看裡麵的東西認不認得?”
薑小滿瞪大了眼睛,不愧是淩二公子,做事不僅有頭有尾,還充滿驚喜!
她急忙拆開了那布袋,卻發現裡麵是一條發帶,一枚鐲子和一些舊首飾。那鐲子首飾看著無甚稀奇,倒是那發帶看著有幾分眼熟。那發帶是用黃玉色的粗麻布製成,上麵繡有祥雲紋樣。
隻是看著也不是什麼昂貴物品,更不像是仙門之物。
淩司辰拎起那根發帶,“這是薑家的?”
薑小滿仔細端詳,“不像是,但看著又有些眼熟。”
“巧了,我也覺得眼熟。”
薑小滿將發帶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眉頭擰成一團,卻始終想不起在哪見過,苦思不得其解,“但真不是我家的東西……大概是岑遠認錯了吧。”
到最後,也沒弄清楚岑遠所說的“薑家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多半是他認錯了吧?薑小滿這樣想著。
聽她這樣說,淩司辰也沒再糾結。他將發帶和首飾放回包中收好,唯獨把那枚玉鐲捏在手中,端詳片刻後隨手揣進了自己懷裡。薑小滿蹙眉,沒想到這淩二公子還有順東西的癖好。不過也不關她事,倒也並未多說什麼。
少女已困倦不堪,伸了個懶腰,回頭瞥見淩司辰正在取枕下寒星劍,借著昏暗的燭光,緩緩拔出劍刃,用一塊細絹擦拭劍身。
聽說淩家人愛刀劍如命,每晚睡前都要用細絹擦之,以靈氣淨刃,看來倒是不假。有他在,就算詭音搞突然襲擊,也是能抵擋一陣的吧。
這樣想著,她心中也是安心許多,便鑽進被窩睡去了。
寅時三刻,夜色正濃。
疲憊至極的薑小滿已是沉沉入夢,兩日未曾安眠的她,現在哪怕雷霆萬鈞也難將其喚醒。
但她對麵的臥床,卻空空無人。
*
這梅雪山莊右院裡的客房,原是為便於諸醫師治療岑家老夫人而新建造,莊上本有的幾座客房皆坐落於後院之內。
後院的客房也更為寬闊,房前還有一處清涼的庭院。院中些許假山和幾棵梅樹點綴,隻是現在時節未至,香梅未綻,枝頭一片蕭索。
此時,光禿禿的梅樹下立有一男子,輕慢愜意地搖著手中的折扇,似在享受夜風之涼,又似在欣賞天邊皎月。
這男子不是彆人,正是白日裡總喜歡戴著鐵麵具的百花先生。隻是此時夜深,他便將麵具摘了,讓悶了一天的疲憊麵龐吹吹晚風。
夜風太涼,寒意頓生。
一把冰冷的劍無聲無息地從後方逼近他的脖頸。
縱是劍刃在頸側,那百花先生卻仍是波瀾不驚,手中扇搖亦未曾停歇。
“不知神醫閣下深夜造訪,攜的究竟是醫刀呢,還是屠刀?”
……
身後之人並無言語,他隻能繼續哂笑。
“在下隻是一個無名之人,何需閣下如此戒防。”
說著,他試圖撥走那脖間劍刃,卻被無情地抵了回來。
淩司辰的聲音冰冷如刀,平淡無波:“地級魔詭音,排行第二十八,善操幻音詭法。三年前,河西嶽氏全門遭魔襲罹難,死狀淒慘,屍體殘留幻音侵蝕的痕跡,其手法正是出自詭音。而據鄰裡所聞,慘案當日曾聽見府中有人在哼唱一支短曲,若隱若現,陰風繞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