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
濃稠如墨的夜色將玄天宗道玄峰緊緊包裹,四周死寂沉沉。
唯有呼嘯的山風在耳畔淒厲嗚咽,仿佛是這片天地為即將覆滅的宗門奏響的挽歌。
十三一襲黑袍於狂風中烈烈翻卷,衣角破碎不堪,宛如風中殘燭般飄搖。
他孤立山巔,身軀在月色下拉出一道孤獨而又堅毅的剪影。
冷峻的麵龐上,乾涸的鮮血縱橫交錯,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敵人的。
乾涸的血塊在他臉上凝結,宛如猙獰的麵具,訴說著戰鬥的慘烈。
手中緊握著的元鐵棍,如今隻剩下了半截。
左臂的袖袍空蕩蕩地垂在身側,整個左臂早已被連根斬斷。
斷臂處的衣衫被鮮血浸透,又在寒風中凍結成硬塊,散發著刺鼻的血腥氣。
然而,十三的雙眸卻依舊明亮如星,其中燃燒著的熾熱光芒,是對玄天宗至死不渝的信仰。
“我不能死!”
“小師叔說過……若是玄天宗守不住了,就帶著自己人逃去東荒。”
十三猛地重重咬向舌尖,一股腥甜瞬間在口中彌漫開來。
劇痛如同一把尖銳的利刃,瞬間劃開了那如潮水般湧來的疲憊。
他強撐著,提起一口氣,試圖驅散渾身的無力,而每一寸肌肉卻都在抗拒著。
可十三的意誌卻如鋼鐵般堅硬,絕不允許自己倒下。
他的目光,先是緩緩移向宗主峰的方向。
此刻,三位老祖正主持著九星天玄大陣,做著最後的抵禦。
儘管戰況激烈的程度遠非道玄峰可比,但那裡是玄天宗最後的希望。
隨後,他轉過身,看向身後那些同樣傷痕累累的同門師兄弟。
十三的眼中,瞬間湧起了濃濃的不舍,這是他並肩作戰的夥伴,是他在這世間的親人。
“各位師兄、師弟,隨我殺!”
戰了一天一夜,他們此刻已不需要更多的鼓舞。
殺敵!
唯有殺敵……
他們的眸子裡充斥著血色光芒,殺光眼前的一切敵人,是他們此刻唯一的信仰。
“殺,殺,殺!”
十三揮舞著半截元鐵棍,一步登天,繼而一棍砸向了噬魂魔宮的一名大乘期高手。
戰鬥的間隙,往昔的記憶如潮水般向他湧來。
幾百年前,十三的父母在執行宗門任務時,不幸遭遇噬魂魔宮的毒手。
那時,虞薇心懷憐憫,本想將他留在道玄峰,將他當做與楊歡的兒子來養。
然而,命運的齒輪卻悄然轉動。
楊歡看中了他的堅韌與聰慧,將他安排進了暗堂。
在暗堂的日子裡,十三懂得了現實的殘酷,人與人之間的爾虞我詐。
他一邊暗中跟隨虞薇修仙,一邊又在楊歡的教導下,研習謀略。
儘管楊歡向他傳輸了許多現代理念,試圖讓他變得理智而冷靜,在這殘酷的修仙世界中生存下去。
但此刻,眼見著生他養他的玄天宗即將覆滅,他的內心再也無法平靜。
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讓他感覺天都要塌了。
他肩負的不僅是個人的仇恨,更是整個宗門的未來。
他要為身後的這些師兄弟,殺出一條通往東荒的路……
“鐺鐺鐺,噗!”
一連串激烈的金屬碰撞聲,在這死寂的戰場上顯得格外刺耳。
緊接著,便是一聲沉悶的吐血聲。
十三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那殷紅的血霧在夜空中肆意飄散,宛如一朵朵盛開的彼岸花,淒美而又絕望。
此刻的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他用以傷換命的瘋狂打法,每一招每一式都毫無保留,儘顯孤注一擲的決絕。
手中那半截元鐵棍,在他的揮舞下,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重重地砸向噬魂魔宮的大乘期修士。
那修士顯然也沒料到十三會如此拚命,躲避不及,被鐵棍擊中要害,瞬間氣絕身亡,直挺挺地從虛空跌落。
敵人的鮮血飛濺而出,再度糊上了十三的雙眼。
那溫熱的觸感讓他眼前一片血紅,整個世界仿佛都被這濃稠的血色所籠罩。
可他來不及擦拭,甚至來不及喘上一口氣,因為新一輪的危機已然降臨。
就在他擊殺敵人的瞬間,一道寒光從側麵襲來,速度快如閃電。
敵人瞅準時機,將手中的長劍狠狠捅進了十三的丹田。
“不好,首座被人偷襲!”
“快救首座……”
“踏馬的,老子殺了你!”
師兄弟們目睹十三遭受重創,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他們全然不顧自身安危,紛紛拋下正在對戰的敵人,如離弦之箭般朝著十三的方向飛奔而來。
從前,十三在玄天宗不顯山不露水,秉承著楊歡教他的,做人要低調的原則。
宗門裡認識十三的人並不多,也不知道他的修為究竟為何。
直至昨日,他帶著暗堂的人,在危急時刻肅清宗門奸細之時。
大家才如夢初醒。
原來這個平日裡看似毫不起眼的十三,竟然是暗堂首座。
更令人震驚的是,他的修為距離渡劫期僅僅隻差一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