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緩緩駛入站台,林小夏拖著行李箱,隨著人流走出車廂。北方的冬天冷得刺骨,她裹緊了羽絨服,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凝結成霜。
站台上人來人往,她卻一眼就看到了母親。母親穿著那件熟悉的藏青色棉襖,站在人群外,雙手不自覺地護著肚子。林小夏愣了一下,快步走過去。
"媽!"她喊了一聲,聲音裡帶著雀躍。
母親轉過身來,臉上露出笑容,卻顯得有些勉強。林小夏這才注意到,母親的臉圓潤了許多,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光彩。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母親隆起的腹部上。
"媽,你"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母親的笑容僵在臉上,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回家再說。"
一路上,林小夏的心跳得厲害。她偷偷打量著母親,發現母親走路時總是下意識地護著肚子,動作輕柔得仿佛在保護什麼珍寶。這個認知讓她心裡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推開家門的那一刻,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客廳裡,父親的遺像依然掛在牆上,照片裡的男人笑得溫和。林小夏記得,那是父親去世前一年拍的,那時的母親還依偎在父親身邊,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小夏,你先去洗個熱水澡,媽給你煮碗麵。"母親說著就要往廚房走。
"媽!"林小夏一把拉住母親的手,"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母親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她低下頭,聲音很輕:"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可是"林小夏的聲音有些發抖,"爸爸已經走了七年了,你怎麼會"
"彆問了。"母親突然打斷她,語氣裡帶著一絲哀求,"小夏,彆問了。"
林小夏愣住了。記憶中,母親從未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過話。她看著母親微微發抖的肩膀,突然意識到,母親似乎比記憶中瘦了許多,即使懷著身孕,整個人也顯得格外單薄。
"媽"她伸手想扶母親坐下,卻被母親輕輕推開。
"我去煮麵。"母親快步走進廚房,留下林小夏一個人站在客廳裡。
她抬頭看向父親的遺像,照片裡的男人依然在微笑。林小夏突然覺得,這個笑容變得陌生起來。她走到遺像前,伸手輕輕擦拭相框上的灰塵。
廚房裡傳來鍋鏟碰撞的聲音,還有母親壓抑的咳嗽聲。林小夏的心揪了起來,她記得母親以前從不會這樣咳嗽。她輕手輕腳地走到廚房門口,透過門縫,看到母親正扶著灶台,肩膀微微顫抖。
"媽,你沒事吧?"她推開門。
母親慌忙擦了擦眼睛:"沒事,油煙嗆的。"她轉過身,繼續攪動著鍋裡的麵條,"你去坐著吧,馬上就好。"
林小夏沒有動。她注意到,母親的圍裙下,隆起的腹部格外明顯。八個月她在心裡計算著時間,也就是說,母親是在夏天懷孕的。那個夏天發生了什麼?
"小夏,"母親突然開口,"你爸爸的遺物我都收拾好了,放在閣樓上。"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有些東西,該放下了。"
林小夏的心猛地一跳。她記得,以前每次提到父親的遺物,母親都會紅了眼眶,說什麼也不肯收拾。現在,母親卻主動提起這件事,語氣平靜得讓她害怕。
林小夏站在閣樓的樓梯口,望著堆滿灰塵的紙箱,心裡湧起一陣酸楚。母親的話還在耳邊回響:"有些東西,該放下了。"
她深吸一口氣,打開了第一個紙箱。裡麵是父親的舊衣服,疊得整整齊齊,還帶著淡淡的樟腦丸味道。她一件件拿出來,突然,一個信封從衣服中間滑落。
信封已經泛黃,邊角有些破損。林小夏撿起來,發現裡麵是一疊照片。最上麵那張,是父親和叔叔的合影。照片裡,兩個年輕人勾肩搭背,笑得燦爛。那是父親去世前一年拍的,叔叔剛從國外回來。
她繼續往下翻,突然,手指僵住了。照片裡,母親和叔叔站在一起,母親的手搭在叔叔的手臂上,兩人相視而笑。照片右下角的時間顯示,這是去年夏天拍的。
林小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記得那個夏天,叔叔經常來家裡幫忙修水管、換燈泡。每次他來,母親都會做一桌子菜,還會特意打扮一番。當時她隻覺得是親戚間的正常往來,現在想來,處處都是端倪。
她的手開始發抖,繼續往下翻。一張照片從指間滑落,她彎腰去撿,卻在紙箱底部發現了一個筆記本。那是母親的日記本。
"7月15日,今天他又來了。我知道這樣不對,可是"字跡到這裡變得潦草,像是寫不下去了。林小夏的心揪成一團,她繼續往下翻。
"8月3日,我懷孕了。他說要負責,可是"這一頁被淚水打濕,字跡模糊不清。
林小夏感覺天旋地轉,她扶著牆慢慢坐下。閣樓的窗戶透進一縷陽光,照在父親的照片上,那個永遠停留在四十歲的男人依然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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