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下,手裡的傘落地。
徐依童腦袋被迫仰著,邁不開腳,也不敢動靜止了。
漫天如煙的雨撲下來,傾瀉到地上,順著灰色的格子地磚蜿蜒流動,在他們腳下為止,滴滴答答,變成一圈圈透明的漣漪。
風過無聲,他的下巴擦過她耳旁的發絲。
就微微碰到了那麼一下,她身子便驚慌地一抖。
有好幾秒,徐依童都僵立著。
餘戈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等了會兒,他鬆開手,慢慢放開了她。
毫無征兆,又輕到仿佛沒有力度的短暫擁抱,讓徐依童陷入了巨大的眩暈中。
這是在她夢裡?
直到他抽身離開,徐依童還杵在原地,呆呆看他。手裡的傘都掉了,似乎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得不輕。
餘戈呼吸發緊,低聲說,“抱歉。”
他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徐依童一下驚醒,顫聲開口,“什麼?”
她有點口吃,“這,這,就結束了?”
餘戈也少見地局促。說不出解釋自己行為的話,沒再看徐依童,卻又不知道往哪看。
就在餘戈準備往後退時,徐依童忽然抬手,麵對麵的,抓住了他的外套下沿。
手指漸漸攥緊,她囁嚅,“還能再抱一下嗎。”
不要對她說抱歉。
不要推開她。
遠處保安亭,有人探出頭,好奇地看了眼,隨即又把窗戶關上。
他維持著原本的姿勢沒動。
徐依童心裡沒底,抬頭看了眼餘戈的表情。悄悄挪動腳步,靠近他,停住,觀察著,確定他沒有反對的意思,於是再近,直到,他們身子重新挨在一起。
呼吸和心跳猛地變了頻率。
她雙手主動環上他,徹底貼緊的刹那,餘戈有種難以言明的心悸。
有什麼東西失控,變了質。
任徐依童這麼抱著,他許久沒動。有點不知所措,胳膊下意識抬到一半,又停滯,變得遲疑。
擁抱徐依童,想被她擁抱,想跟她有身體接觸。
餘戈說不出那種模糊的渴望,他從未有過,所以一直在忍耐。
可能是秋天的雨季總是很冷,也太漫長,迫使餘戈想從她身上汲取一點溫暖,一點點就夠了。
於是,懸在空中的手,無法自控地,緩慢落到她腰後。
這個充滿了試探的擁抱,力道依舊輕輕的。
好像兩人都怕驚擾對方。
徐依童腦子裡昏熱,人有點暈乎。被他單手攬著,她身體控製不住地發軟,好像隨時會融化。
腦袋埋在餘戈肩胛骨靠上方一點的位置,鼻腔裡充斥著他衣服上的清淡味道。有點熟悉,很好聞,很乾淨,一點煙味都沒有。
隔著不太厚的衣物,徐依童甚至能隱約感受到餘戈的體溫。連日來的擔心,焦慮,終於在抱住他的這一刻得到治愈。莫名的,感覺餘戈抱起來好有安全感。
徐依童不想撒手了。
世界睡著了。
隻有雨,點點滴滴,打濕了蔫蔫的小野花,梧桐樹,柏油馬路,卻漏了躲在傘下的兩個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陣嬉鬨聲。腳步聲越來越近,好幾個人往這邊過來。不知是誰驚訝地喊了聲,“誒,彆過去,那邊有對小情侶在親熱——”
這道聲音讓徐依童如夢初醒。
回過神第一件事,她想。
——他們什麼時候抱得這麼緊了?
像做賊被抓包,兩人有些倉促地分開。一人欲蓋彌彰地去看彆處,另一人手沒處放,便去整理長發,一時分不清是誰更心虛。
那群人吵鬨著走遠了。
雨勢越來越大,沒人說話。徐依童胡亂地想,怎麼有點冷。還是餘戈懷裡暖和,乍一離開,她就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還想繼續跟他挨在一起
過了很久都沒動靜。
他啟唇“你”
徐依童腦子一團漿糊,胡亂地迅速應了聲,“啊,什麼。”
“撐一下傘。”
徐依童“哦,好。”
餘戈俯下身,維持著半蹲半跪的姿勢,遲了片刻,伸手,把地上那把沾滿了泥水的小粉傘撿起來。
起身後,神色已恢複。
徐依童連忙伸手去接,餘戈卻沒有立刻還給她,他低語,“臟了。”
徐依童有點窘“沒事,洗洗就好了。”
“這把傘,怎麼修好的。”
“找小區物業幫我修的他們老閒了。”
餘戈垂眼,似乎笑了下。
徐依童蚊子似的聲音問,“你心情,有稍微好點嗎。”
他似乎被她問的怔了下,“嗯?”
餘戈“好點了。”
“那,阿文交代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他一本正經“謝謝。”
她也一本正經“不用謝。”
不是
徐依童有種想鑽地的衝動,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好奇怪啊啊啊。
一陣風吹過,徐依童嘶了聲。
見她身子微微在打顫,他問,“冷麼。”
“嗯有點。”
她今天穿的毛織外套,用手接雨的時候,袖口就濕了。後來抱他的時候,剛好對著雨飄的方向,又洇濕了一片。
想到這,又有點不好意思。
她雖然不說,但餘戈很快發現,“你衣服濕了。”
徐依童心不在焉“啊對。”
“我外套給你。”
徐依童立馬阻止餘戈的動作,“不要了。”
這麼冷的天,他脫衣服肯定要感冒。
這個場景,不知道怎麼就讓她想起了幾個月前,她死皮賴臉穿上他的外套,餘戈滿臉不高興,讓她把衣服還給他。
餘戈“你要不要”
“什麼?”
“先跟我回基地。”
她有點呆怔。
“雨很大。”餘戈目不斜視,“你的傘現在打不了,衣服也濕了。”
徐依童答應“好啊。”
*
他們的俱樂部,徐依童也不是第一次來了,這回卻老實了不少。眼睛盯著腳下的路,乖乖地跟在餘戈身後。
今天基地好像比上次熱鬨,一樓大廳很多人來來往往,前台電話鈴響個不停,接待的小姐姐忙碌地甚至沒發現他們。
在樓梯口撞到一群年輕男孩兒迎麵下來,他們咋咋呼呼地跟餘戈打招呼。
餘戈淡淡點頭。
這群都是青訓隊的,剛被招進來沒多久,知道餘戈有個妹妹,但大多數都沒見過本尊。乍見到餘戈身邊跟了個陌生女人,都以為是餘諾,也沒多想,自發地為兩人讓開了一條路。
目送兩人上樓,一人覺得好奇“fih怎麼和他妹妹長得一點都不像啊?”
另一人遲疑“不是fih妹妹吧,我之前見過他妹妹。”
“靠,那是誰?”
“傳聞中的那個嫂子?”
“前兩天pubg那群人跟我八卦,說我們喜哥道心已破,我還不信!”
“服了,怎麼不早說,嫂子長什麼樣啊?我剛剛都沒仔細看。”
上了二樓,餘戈把徐依童帶到上次的休息室,結果這會兒裡麵已經有人。輝哥叉著腰來回走,不知道在跟誰打電話,激動地唾沫橫飛。
於是頓了頓,又繼續往前走,推開訓練室的門。
坐在最外麵的是i,聽到動靜轉頭,他語氣促狹“這就回來了?”
餘戈站門口沒進去,問,“有人開直播麼。”
i看了圈,“沒有啊。”
餘戈把門推開了一點,跟身後人說了句話。
徐依童剛踏入訓練室,此起彼伏地喲喲聲便響起,倒是把她有點整不會了。
徐依童訕訕地跟他們打了個招呼。
阿文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像是一點不意外。
小眼睛越瞪越大,眼睜睜看著餘戈帶著徐依童走到他平日坐的位置上。
把耳機摘下,小聽到餘戈說了句“在這等我。”
ry沒搞清是什麼狀況,瞧得眼睛都直了。
收到眼神警告後,眾人眼觀鼻鼻觀心,又各自調轉視線,不去看他們。
徐依童依言坐下,仰頭問,“你要去哪啊?”
“拿吹風機。”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