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檸說的對。
夏桉記得原世的遲澳的確沒將“永遠”兩個字奉行下去。
上次,夏桉甚至沒有來參加這場升學宴。
去人大攻讀的遲澳於十一期間去了一次東海大學。
樂檸拽著夏桉請他吃了頓飯。
之後,再沒來過。
多年間,他風聞遲澳在大學談了三任女朋友,都是燕京戶口。
但那輛被開去首都的高爾夫並不惹眼。
畢業後,遲澳娶了東山本地的富商女兒。
再後來,遲父的建築公司受唐氏集團覆滅牽連。
破產,家道中落。
遲澳的婚姻沒有維係太久。
隻會吹樂器的他,做了個工作室教學生,同時兼職走穴為生。
樂檸的演奏會,湊數的樂手三百元每場,夏桉讓後勤給遲澳出價五百。
後者跟著走完東三省的演出,收獲還可以。
結賬時,遲澳雙手與夏桉相握,卻不敢再瞧樂檸一眼。
記憶塵灰,過往無算。
人生海海,莫外如是。
……
同學們無語了。
樂檸的這番話過於炸裂。
他們看著老神在在的夏桉,心裡老大不忿。
為樂檸,也為遲澳。
你不該表個態麼?
吃了鮑魚的男人!
這麼一瞬間,他們甚至希望遲澳繼續進攻下去。
但遲澳沒有。
他深深深深吸了口氣,苦笑著站起身:
“夏桉,給個麵子,今天畢竟…”
沒等他說完,夏桉立即拿起杯子,邊倒酒邊說:
“遲澳,恭喜你考上一所好大學。好好珍惜,前途無量。”
杯壁下流,沒沫子,高高的。
夏桉遞出去:“喝一個?”
遲澳點頭。
不是,就這麼和諧麼你們?
同學們有點不樂意了。
熱血青春電視劇裡不是這劇情啊!
你們不該互相拽頭發踹襠部,罵著彼此先人扭打在一起。
而樂檸捂嘴哭泣“彆打了彆打了”才對麼?
下一秒,遲澳在桌麵上尋了個空杯,擰開一瓶汾酒,為自己倒滿。
同學們暗呼:謔!來了!
他們期待著衝突到來。
結果遲澳卻對夏桉說:“不是挑釁,我對樂檸的感情啤的可頂不了。”
夏桉眼皮抖抖,不是發怵。
這不是二兩口杯,是四兩的高腳杯!
原世他千杯不倒,但眼下這體格還沒練出來呢啊。
遲澳的苦笑消失了,似乎剛剛那句話打散了所有的執念。
放下執著,萬般自在。
大多人“嗐”了一聲。
誰都沒注意到,角落裡的牛芳芳看遲澳的眼神卻亮亮的。
遲澳得體的笑道:“五糧液和茅台我家也供不起,但這汾酒不錯,不是從酒店買的,保真。你嘗嘗。”
夏桉笑了。
重新回到這個青春正濃的歲月。
看著提前懂得“你若心裡沒我,我再勇敢也沒用”如此道理的遲澳,他感慨頗多。
多懂一分男女之事的奧義,對青少年的身心健康與事業發展,總歸是利大於弊的。
2006年尚算是高學曆人士通過努力能夠改變命運的時代尾聲。
倒因為果,便是重生。
中年靈魂的夏桉用風華正茂的眼神祝願遲澳。
希望你…
下次再哭,不是因為女人。
他明白,遲澳的狠源於年少慕艾,再蠢也可愛。
“得,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陪著。”
少年意氣這東西,此時不逞,過些年就沒機會了。
夏桉沒有莽撞地耍帥乾掉啤酒,而是拿過樂檸的空杯。
正要倒白酒,卻被一隻鮮嫩鮮嫩的小手抓住。
樂檸開口了,勸夏桉,也勸遲澳。
“哪能這樣喝酒?”
事件核心說話了,夏桉看向遲澳。
遲澳依舊堅持。
夏桉輕輕拍拍樂檸的手背,“要不你替我喝?”
——呸!你無恥!
這是同學們的心聲。
樂檸隻是默不作聲地瞪他一眼,手沒收回。
夏桉說:“他說啤酒配不上你,我覺得對。”
樂檸收回了手。
叮一聲,兩個高大的男生開始灌自己。
夏桉真差點噴出來。
國人是好酒,但幾千的曆史中,黃酒才是主流。
為什麼?
很單純,白酒它就是不好喝。
夏桉坐下就迷糊了。
樂檸猛往他盤子裡夾菜。
聲音冷淡,滿是關心:“我爸喝酒時都是要用菜壓一壓的。”
夏桉雙手撐著膝蓋,喉嚨和胃裡火燒火燎。
眼神漸漸迷離。
遲澳也不知是猛然生出的酒量,還是天生能喝。
竟然又倒滿一杯白的,張羅大夥說:
“來,祝我們!敬青春!”
意氣風發!
大夥都站起身,紛紛倒酒。
斟滿,飲儘。
樂檸舉起的,是從帆布背包裡默默掏出來的卡通保溫壺。
夏桉聞到一股棗香,醉眼迷離的揶揄:
“怎麼?來大姨媽了?”
“來了。”
樂檸淡淡點頭。
夏桉喝光滿杯啤酒,笑道:“那早上還洗澡洗頭?”
樂檸給自己盛了一碗熱湯,又給夏桉盛。
哄鬨的吆喝聲裡,她對夏桉說:
“過幾天我要去上海培訓,然後考試,假期不能再見。
“今天我不想臟臟的見你。
“那條裙子是我特意買來穿給你看的。”
一旁,對遲澳生出同理心的同學們密謀完,紛紛來圍剿夏桉。
彆的不管,老同學畢業了,喝酒你不能拒絕吧?
“我看到了,超漂亮。”
夏桉小聲回答樂檸,然後酒到杯乾。
隨後,無論樂檸怎樣製止,他都笑嗬嗬地來者不拒。
樂檸氣哄哄的不管了。
夏桉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醉的。
他像個玩偶一樣坐在那裡,眼神沒有焦點,表情卻笑眯眯的。
典型喝高了的樣子。
廳中,不熟的大人們早就散場了。
熟悉的,需要借此疏通關係的,亦或家人,都各自聚在一起言笑晏晏。
沒人管後麵這群孩子。
音質一般的音響放著時下最流行的曲子。
《一千年以後》唱罷,開始放《不想長大》。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長大
——長大後世界就沒童話
——長大後我就會失去他
——我深愛的他深愛我的他
——已經變的不像他
夏桉嘀咕著這首好,搖頭晃腦哼著飛到天際的調子。
樂檸遞來溫水,他喝。
喝一半,順著嘴丫子流一半。
樂檸遞來紙巾,他拿著擦。
喝了四五瓶的牛芳芳笑著對樂檸說:“從來沒見過這麼乖的夏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