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聞言嚇了一跳:靠、寡人何時與你說過此事?
馮靖不動聲色道:“突厥並非單一部族,其起源於匈奴、柔然、大月氏等不同族群之殘部,因為彼此兼並融合才有了目前這樣一個準邦國式聯盟,由於該聯盟隻有一個大汗,所以拓拓才能集權並稱雄草原。然突厥大小部落百餘,若每個部落的酋長皆被我封汗,則其各部將被逐漸分化而名存實亡,從此北地無汗廷。”
言語之中他故意留了尾巴,目的是給李旦留下發揮的空間。
“善!”武媚娘輕輕驚叫了一聲,“此舉與漢文帝削藩之‘推恩令’異曲同工!”
馮靖稽首,“天後明察秋毫,此舉正是從‘推恩令’化出。”
李旦此時已明白過來:馮靖所奏實際上是給朕抬轎子。
竊喜中他急忙補充道:“可汗的子孫亦可同時封汗!假以時日,突厥內部將遍地是汗,如此以來必然引發其父子兄弟內鬥以及各部落的相互攻伐,屆時我大唐隻需隔岸觀火坐收漁翁之利。”
李旦的意思與馮靖之言嚴絲合縫,且方法力度更進一步。
“善!”天後讚許的點點頭,“皇上有此遠見,朕心殊慰!”
李旦感激的看了一眼馮靖,兩人眼神一碰,相互心領。
馮靖繼續道:“誠如皇上所言,若大封之舉迅速,必會收到立竿見影之效。”
天後問:“什麼效果?”
“拓拓的首級不久便會被其殘部送至長安。”
天後頓時腦洞大開:“若拓拓授首,安北都護府將後撤至金城與雲中之間駐軍,兵力亦可裁撤半數以上。”
她的意思跨度極大,在場之人一時都沒跟上趟。
既然獲得勝利,為何不進反退?大夥百思不解。
稍一凝神,馮靖便領會了天後的神操作。
他由衷讚歎道:“天後英明天縱,臣等自愧弗如!安北都護府若能後撤至金城與雲中之間,長安以北將永無漏洞,由此節省出的兵力軍餉亦可加強到更遠的都護府去。”
直到此時,眾人才領悟了天後的遠大深意,於是紛紛舉杯稱賀。
天後明媚一笑,端起酒爵姍姍走近馮靖,“馮卿乃上天賜朕的磨刀石,來、朕與卿乾此一爵!”
無論磨刀石這一獨特考語還是單獨向臣子敬酒這一彪悍舉動,武媚娘都充分彰顯了她的不羈和逆天。
在座者全有點傻眼!
“磨刀石”一詞除了讚賞,更充滿了惺惺相惜,而單獨向臣子敬酒這一勁爽之氣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裴炎不禁臉色一暗:看來收拾這個馮小逼還需慎重!
繁星滿天,馬蹄輕脆。
天街之上,兩綹羽林墨線似執戈肅立。
宮燈搖曳,一隊執更力士夾著臀縫踩著鬼一樣的腳步無聲飄過。
並轡緩行,黑齒常低聲道:“馮老弟,你要當心裴相嘞!”
一股暖流頓時從馮靖心中淌過,黑齒常為官幾十年,早在人縫中滾打得油鹽不浸了,能如此直言,足見坦誠。
他急忙抱拳一揖,“謝老將軍提醒,末將有數。”
黑齒常輕輕一歎,“總體而論,裴相還算清正。然官場之中,人到了一定程度就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馮靖咧咧嘴,“我想獨善其身,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走著看吧。”
說話間出了紫禁城到了宮外,兩人在街上揖手作彆。
馮靖一帶馬韁剛欲放馬疾馳,不料街上忽然噪聲大作。
夜色之中,京兆府的衙役提燈執刀迎麵撞來。
籲——馮靖一把勒住馬韁。
燈火闌珊處,京兆尹張邈匆匆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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