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如柱,自屋簷傾瀉而下,濺起朵朵水花。
寒風吹過,牆角的梅花在風雨中搖曳,花瓣被雨水打得低垂,蘇杳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株梅上,她也會低下頭嗎?
春桃端了兩碗黑乎乎的藥,“姑娘,這藥是現在趁熱喝嗎?”
蘇杳輕輕應了一聲,伸手接過春桃遞來的藥,眉頭不由自主地微微皺起。
“怎麼兩碗?”
“這碗是姑娘的藥方煎的補藥,這碗是大人吩咐的助孕藥。”
“放著吧,有些燙,我等會喝。”
春桃倒是意外,記得上一回,蘇杳對於喝藥還是諸多推諉,今日倒是配合。
“姑娘還是趁熱喝吧。”
蘇杳卻似乎並不打算立即服藥。她輕輕揮了揮手,示意春桃退下:“我自有分寸。你先出去吧。”
春桃本想看著蘇杳喝藥的,此刻也隻好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房門。
待春桃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蘇杳這才端起那碗避子藥,一飲而儘。苦澀的藥汁在舌尖蔓延開來,她不禁微微蹙眉,但隨即又釋然地笑了。
這避子藥,她每次都是偷偷服用,深知其性寒涼,每當月事來臨,總是腹痛難忍,如同刀絞。
可她清楚,她不會給那老男人生孩子。沒名沒分的外室之子,將來也是要被人看不起的。她已經嘗夠了苦頭,又怎能忍心讓自己的孩子也來承受這份苦難?
她又毫不猶豫地端起另一碗助孕藥,將其全部倒在了一旁的盆栽。
五日後,是蘇杳的生辰。
三更梆子響時,蘇杳蜷在錦被裡數更漏。陸懷瑾慣用的雪鬆香還纏在枕上,可那人已有多日不曾踏進這間屋子。
蘇杳也不知為何會突然想起他,明明自己是不想見他的。
她將臉埋進冰涼的綢緞,忽地記起去歲生辰,那人冒雪策馬三十裡趕回京,隻為在她發間簪上一支羊脂玉簪。
天還未亮透,可她卻是睡不著了。
簷角銅鈴在月色中叮咚作響。
蘇杳倚著雕花槅扇,忽聽得廊下傳來窸窣人聲。
幾個粗使婆子握著掃帚聚在梅花樹下。
“太後娘娘要給咱們大人指婚了!”穿靛藍比甲的婆子壓低嗓門,枯枝般的指節敲了敲掃帚柄,“聽說是太後娘娘欽點的,真正金枝玉葉的主兒。”
竹青色長衫的婆子倒抽口氣,慌忙用掃帚戳了戳地麵:“這話可作得準?那屋裡頭那位怎麼辦”
“你懂什麼!”靛藍婆子得意地揚起下巴,“我當家的日日給大人駕車,昨兒親眼見慈寧宮的掌事姑姑送來庚帖。”
她朝東廂房努了努嘴,“那位若真是心頭肉,能養在這荒園子?三年了,連個名分都不給”
她頓了頓,繼續道:“無非就是圖個新鮮,男人都這樣,何況還是大人這樣的天之驕子,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婆子撇了撇嘴,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也是,我瞧著大人這幾日都沒來過。想必是過不久就膩了,到時候咱們這位啊,還不知道會被怎麼打發呢。”
碎冰似的月光穿過窗欞,在她月白裙裾上割出細密的裂痕。
喉間驀地湧起腥甜,原是方才無意識咬破了舌尖。
蘇杳的眉頭不禁微微皺起。
陸懷瑾要娶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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