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西大陸人來說,這是一個新鮮話題。
因為通常舊神、邪神這一類的事是不能拿到台麵上來講的,就算在自己家裡,也得鎖起門來關上窗子才能小聲討論,否則被扣上迷信的帽子,就算社會名流們也得退層皮。
這不,就連議長的兒子,在公開場合提到了些“邪神蘇醒”的話題,也被禁足了將近一個月,後來不得已用“航海綜合症”才糊弄了過去。
自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尤格真的患上了精神疾病,用這種手段來掩蓋錯誤的真實案例屢見不鮮。
明眼人覺得尤格是去了帝國一趟,受到了那裡神學思想的荼毒,在思想和立場上出了問題,導致那些支持議長的派係也出現了動搖,畢竟深海議會一直以來的外交策略都是與洛菲克財團交好,彼此互換一些軍工、能源方麵的知識,神學思想與帝國的政治體製在他們看來都是糟粕。
倘若尤格鐵了心要和王室、教廷那些人廝混在一起,將來彆說接手他父親的位置,被人踢出深海議會也並非不可能之事。
至於這項傳統……
那便是深海議會建立之初定下的規矩,也許當時的人都清楚是怎麼個事,但是時至今日,立下規矩的原因早已無人在意,隻知道這是一項不能違背的底線。
在西大陸,隻有在一種情況下可以談論邪神——那就是你能解釋清楚祂們存在的原理,祂們的本質乃至祂們的目的,剝下祂們作為神的外衣,破除迷信,這是人們喜聞樂見的。
但絕大多數人試圖談論邪神話題的人都說不明白這些,他們隻會重複著“邪神無所無不能,不可知、不可探”之類的車軲轆話。
教皇尤裡烏斯就是典型。
西大陸有不少以他為原型的、話劇作品,無一例外把他塑造成了醜角,首都從上到下都流傳著不少“教皇笑話”。
尤格聽得格外仔細,他已經學會了無視生活中出現的異常,把那些裂開的縫隙、從裂縫裡湧出來的汙濁的水當成了生活的一部分,還有弗洛爾背後湧出來看起來像是要捏死在場所有人的影子,這些都是幻覺。
也許它們存在著某些特殊的意義,但尤格目前還無法解讀出其中的含義。
“我承認,這是一個噱頭,但是商人嘛,免不了噱頭。”
主席台上矮小的男人環顧四周,調動著人們的情緒,“準確地來說,我們是抓住了邪神的一縷意識,設法困住了他,至於他的本體,仍然躲在某個我們尚未探測到的地方,而好消息是,我們可以研究他,了解他,甚至,殺掉他,這就是我來到西大陸的原因。”
“弗洛爾先生,為什麼你不向教廷分享這個秘密?”
聽中裡有人問他。
“因為教皇大人隻喜歡和沒長牙的邪神打交道。”
弗洛爾用搞怪的語氣作為回應。
又有人提問,“弗洛先生,我能知道他的名字麼?邪神是否也有名字?”
“凱恩。”
弗洛爾說道,“是的,他叫凱恩。”
…………………………
在“帝皇之劍”航行的第九日清晨,西大陸首都奧菲拉的港口逐漸在海岸線上映出了輪廓,一大早,船上的水手們就發出了歡呼,船長更是激動地站在了船頭。
“老森,他們在慶祝什麼?”
章魚臉烏爾塔有些好奇,通過幾日的相處,他與伊森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稱呼也在潛移默化中發生了改變。
在他看來,伊森有一種特殊的魅力,讓人忍不住想要跟隨他做一番大事業。
他們探討了許多問題。
從深海一族的起源,到他們的主人艾利歐姆,以及被鎮壓在海底,進行了封印的深穀,其中許多問題都是烏爾塔和他的族人們從未考慮過的。
“他們在慶祝航行的順利。”
“為什麼要慶祝航行的順利,難道之前出現了不好的兆頭麼?”
烏爾塔是一個充滿了好奇的章魚臉,這是他第一次與人類航行,他認為自己肩負著把人類的知識帶回族群的使命。
“嗯,這說來話長。”
伊森沒有詳細解釋。
所有不好的兆頭都來源於烏爾塔,這隻章魚臉似乎並不理解它的長相在人類的審美看起來有多嚇人。
哪怕已經混熟了,水手們起夜冷不丁與烏爾塔打了個照麵都會被嚇個半死。
伊森這幾日對深海一族有了基本的了解,他們棲息在深海的深穀附近,除了天生就具有的水下呼吸特性之外,還精通精神類的法術,他們無需學習,就能與任何生物進行無障礙溝通,因此能驅動棲息在深海的一些海獸,為他們清除從深穀中不時出現的邪神造物。
據烏爾塔描述,深穀是位於海洋深處一道漆黑的縫隙,所有進入縫隙的生物都再也沒回來過。
烏爾塔和他的族人就相當於老艾留在深穀外的“清潔工”,防止那些從深穀中鑽出來的生物跑到海麵上。
這解釋了船長一槍就能放倒烏爾塔的原因。
深海一族的作戰風格類似於召喚師,在越深的海域作戰他們所能發揮的本領也就越強,那裡存在著許多體型龐大,足以讓任何深海恐懼症患者窒息的海洋生物,深海一族認為,它們都是艾利歐姆留下的守護者們。
在一片歡呼聲中,“帝皇之劍”緩緩駛入奧菲拉氣派的港口。
這座城市被海洋環繞,是這個世界繁榮的貿易城市之一,除了來自不同文明的商品之外,你還能在這裡見到來自世界各地的商人和遊客。
剛一下船,伊森就感受到了奧菲拉港口的領先。
登記處甚至劃分出了“人類”和“亞人”的窗口,相比於排起了長隊的人類窗口,亞人寥寥無幾,遠遠看去映入眼簾的是各種各樣的尾巴。
伊森一直都對亞人族很感興趣,目前沒有任何一本科普類的書籍能權威地解釋亞人族的由來,民間對此眾說紛紜,有人認為他們是某些中位神的信徒,就如狼人之於狩獵女神辛西婭,它們在漫長的信仰過程中樣貌發生了變化。
這是目前伊森覺得最有“科學依據”的一種。
當然,也不乏有簡單粗暴的人,認為如果人類和貓生活在了一起,就會生下有貓咪特征的人類。
這種傳言在帝國的邊境城市尤為流行,起初伊森對這種毫無科學性的理論嗤之以鼻,但在來到這個世界的兩年後,他不禁改變了看法。
拋開遺傳學的理論,這個世界是真有許多人會和山羊、馬生活在一起。
“你要在那邊的窗口登記。”
伊森向烏爾塔指了指隔壁的窗口,凜冬也跟在了他的身後。
“老師,那邊是亞人窗口。”
“魔女也是亞人。”凜冬說道,“你的理論和書上都是這麼說的。”
和人類長得一模一樣的亞人,也是亞人。
“我覺得你其實也可以去那邊。”
艾薇在身後說道,“理論上來說,正位神應該也算亞人。”
“那頭頂上長了一根有自主意識呆毛的也算亞人。”
“我這是聖言術導致的!”
艾薇反駁道,但顯然她頭頂上的金毛不這麼認為,伸長了一小截往隔壁鑽,但終於敵不過身體的控製權掌握在艾薇那裡。
看著產生了分歧的“兩人”,伊森忽然陷入了深思。
艾薇是人類,金毛是亞人,那麼當她們倆湊到一個身體裡之後,究竟算人類還是亞人?按照這個思維繼續下去的話,就不難發現這根金毛實際上和貓耳、貓尾巴沒什麼區彆,甚至具有自主思維的金毛還要比它們高級一些。
“通常來說,在這種模棱兩可的情況下,我有一種更好的判彆標準。”
伊森說道。
“什麼標準?”
“哪邊人少排哪邊。”
……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