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七早晨,恒安郡主差人送來了一張請帖,邀請贏傾午時之後去清音樓聽戲。
贏傾想了想,讓人回了一句好。
清音樓是帝都最有名的一家戲樓,樓中台柱子是個年僅十九歲的漂亮公子,名叫無痕,不但天生一副好嗓子,容貌生得也格外柔美,算是男生女相,臉上上了妝,穿上一身水袖戲服,能傾倒整個帝都公子和姑娘。
中午用膳的時候,她把恒安郡主邀她去聽戲這件事跟雲珩說了,雲珩聽完也沒什麼特彆的反應,隻道:“清音樓魚龍混雜,彆讓雪鬆和雪茶離開你身邊半步。”
贏傾沉默片刻,挑眉:“王爺這個反應不太對。”
雲珩不解地看著她。
“聽說清音樓的無痕公子是個極頂漂亮的伶人,一身水袖戲服風華絕代,傾倒眾生,帝都很多貴女都癡迷於他。”贏傾笑盈盈地瞅著他,“王爺不擔心我被他的美貌和風姿所吸引,然後移情彆戀?”
雲珩沉默一瞬,語氣有些古怪的:“無痕,有喜歡的人。”
贏傾詫異:“王爺怎麼知道?”
她意外的並不是無痕有沒有喜歡的人,畢竟這世間不管男女老少,都是擁有七情六欲的人,有喜歡的人很正常。
她奇怪的是,雲珩似乎對這位無痕公子很了解?
“以前有過接觸。”他言簡意賅,似乎沒打算詳細解釋,“你若是喜歡聽他唱戲,以後可以常跟他來往,或者讓他來王府唱給你聽也行。”
贏傾愕然,下意識地開口:“王爺這麼大度?”
雲珩抿唇看她:“你希望我自私一點,把你關在王府,從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當然不希望。”
“這世上的人除了女子,就隻剩下男人。”雲珩道,“那些世家女子對你不友善,你也不用理會她們,交一些其他方麵的朋友也沒什麼壞處。”
贏傾沉吟片刻。
贏傾心底的好奇徹底被勾了起來,用完午膳,她回寢殿換了一身簡便的衣服就出了門,坐上馬車,帶著雪鬆和雪茶往清音樓而去。
恒安郡主約好了在清音樓天字號雅間等她。
敲門而入,恒安郡主坐在臨窗的梨花木長幾前衝她招手,“先過來這邊坐下喝杯茶,無痕公子馬上就上台了。”
“怎麼突然想起要來聽戲了?”贏傾走過去,閒聊一般開口,“你以前經常來這裡?”
“今年來的比較少了。”桑歲淡笑,笑容裡帶著幾分喟歎,“前年經常來,也曾為了無痕公子一擲千金,後來家裡出了點事,我一整年待在府中沒有出門。”
長公主府出了什麼事,贏傾自是知道,當然也知道恒安郡主為何會一年沒有出門。
麵上沒有什麼特彆的表情,贏傾隻是順勢問道:“你父親桑駙馬近來還好嗎?”
桑歲端起一盞茶遞給她,說道:“難得你還記得我有個父親。自打去年桑家出了事,滿帝都的權貴宗親和我的那些至交好友們,沒人敢在我麵前提及父親的事情,我父親的存在好像已經成了禁忌。”
說到這裡,她自嘲一笑:“不過也確實是禁忌。他們不敢提起並不是怕惹我傷心,而是擔心觸了君王之怒,惹禍上身罷了。”
贏傾一時沒有說話。
“那些人表麵上羨慕我的風光,羨慕皇上對我寵愛有加,畏懼於長公主府的威風顯赫,私底下卻不知怎麼嘲笑我有一個罪臣的父親呢。”桑歲端著茶盞,臉上掛著幾個冷笑,“都是一群虛偽的人,惡心至極。”
“若是不喜歡,也不用強迫自己跟他們虛與委蛇。”贏傾淡道,“人活一世,短短幾十年,還是開心點比較好。”
桑歲道:“我的父親這輩子隻怕都開心不起來了。”
贏傾沉默。
“算了,不說這些。”桑歲揚起一抹笑容,抬眸看著贏傾,“你跟皇叔祖父的婚事是當真的嗎?之前一直聽說攝政王強迫你,你不是心甘情願進攝政王府的。”
“之前的確不是心甘情願,但現在改變主意了。”贏傾淡笑,“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攝政王這麼一大株高枝兒放在我麵前讓我攀,我拒絕得了嗎?”
桑歲聞言,眉頭糾結了下:“你真是為了攀高枝兒?”
“你不信?”
“的確有點不太相信。”桑歲歎了口氣,“有時候覺得挺奇怪,越是極力否認的反而越像是欲蓋彌彰,越像你這種大大方方承認的,反而讓人不願輕易相信。”
贏傾笑道:“可能是我說得不夠真誠。”
桑歲輕笑:“雖然我不知道你對皇叔祖父到底是什麼樣的態度,不過我卻似乎已經知道,皇叔祖父為什麼對你傾心了。”
因為贏傾跟那些所謂的名門權貴家千金小姐實在是不太一樣,當然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在那些權貴眼中,反而覺得贏傾這樣直白的人上不得台麵。
尤其是贏傾的出身。
那些嫉妒贏傾有錢又得到攝政王青睞的人,找不到其他可以攻擊的點,自然隻能從她的出身上大做文章了。
可事實上,就算有個出身商戶的娘,贏傾也依然是當今一品丞相的女兒,丞相府唯一的嫡女。
“不過以後你得小心點。”桑歲眉心微蹙,“眼下很多人都注意到你了,朝堂上波雲詭譎,陰謀詭計多如牛毛。皇上本就忌憚攝政王大權在握,視攝政王為眼中釘,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前些天你在宮裡又公然得罪了皇後,他們暫時忌憚於攝政王威名還不敢做些什麼,可心裡定然記著仇呢。”
贏傾端起茶盞,放在唇邊輕啜一口:“我知道。”
“你不擔心?”
“有什麼可擔心的?”贏傾淡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擔心又不能解決問題。”
桑歲聞言點頭:“你說的對。”
恰在這時,外麵響起了一陣歡呼聲,桑歲精神一振:“無痕公子上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