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傾麵上帶著幾分笑意開口:“穗穗今日怎麼沒跟榮將軍一起過來?”/br榮錦繡嫁進了寧王府,是西陵穗的嫡嫂子,且眼下懷有身孕,按理說兩人一起進宮理該同行,若有什麼事情發生,也方便照料。/br但看起來西陵穗卻還是跟西陵情走得比較近。/br“回稟陛下。”西陵穗站起身,“方才進宮之前,臣女半路遇到衛家小姐,她說有事與臣女相談,臣女征得嫂嫂同意之後就跟衛姑娘說了幾句話,是以才落後了一步。”/br榮錦繡沒說話,顯然是默認了穗穗的解釋。/br贏傾訝異:“衛姑娘找你有事?”/br自從之前贏傾提點之後,西陵穗已經不會再自稱奴婢,且因為雲珩伸手解了西陵絕的困境,讓穗穗對這位女皇陛下好感劇增,內心又敬又服,所以有問必答。/br隻是對於這個問題,她似是有些遲疑:“衛姑娘好像是想問及臣女的婚事。”/br“婚事?”榮錦繡眉心微皺,“你的婚事跟她有什麼關係?”/br西陵穗低眉,聲音細細的帶著點赧然:“衛姑娘問我,有沒有愛慕之人……”/br贏傾和榮錦繡都沉默。/br“你是怎麼說的?”/br西陵穗搖頭:“臣女隻跟她說婚事乃由母親做主,沒說其他的。”/br贏傾沉默片刻,唇角浮現一抹了然弧度:“衛家公子還未成親?”/br“尚未。”榮錦繡語氣淡淡,顯然明白贏傾這個問題之下的意思,“不過衛家到底也位列四大家族之一,應當不至於在姻緣上降下身段。”/br衛家姑娘不可能無緣無故攔下西陵穗問其姻緣,應該是打著什麼主意,然而自古以來婚姻講究門當戶對,男子可以低娶,卻也不能太低,還是要身份相當才行。/br“還是太心急了些。”贏傾淡笑,目光落向窗外,“朕倒並未有過要打壓衛家的意思,不過是剛登基,諸事繁忙,又趕上懷有身孕,這段時間儘是顧著靜養了,倒沒去想過朝堂上的事情,待日後一切步上正軌,所有有能力、有才華且願意忠心辦事的人,朕又豈會虧待了去?”/br榮錦繡沒說話。/br“不管眼下誰跟誰聯姻,誰家的風頭更盛,勢力更大,說到底還是要看日後表現。”贏傾啜了口茶,語氣淡淡,“儘想著走捷徑,終究不是長久之道。”/br榮錦繡微默,隨即若有所思地抬眸,眼底有著細不可查的詫異之色。/br此時禦書房裡的氣氛卻不太好。/br本該待在軍營練兵的西陵煜一身錦白戎裝,身姿筆直站在龍案之前,表情極為難看,素來從容的麵容布滿寒霜,唇角緊抿,麵上難掩憤怒之色。/br“淮南王常年鎮守淮南,淮南軍每年消耗國庫存銀近百萬兩,如今淮南王世子駐紮帝都,同樣掌管兵權,消耗著國庫存銀,這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掌戶部的蔣大人開口,“依規矩來說,淮南王世子手裡的兵馬同屬淮南軍,軍餉理應從淮南軍的軍餉中抽出,按照一萬人來算,這個月撥出兩萬兩足夠。”/br“本將軍手裡的軍隊從今年開始,已經正式脫離出淮南軍。”西陵煜道,“而且本將軍要的不隻是將士的軍餉,還有需要更換添置的裝備,精良的戰馬馬鞍,將士的盔甲,以及重金打造的兵器——”/br“煜世子當帝都是你家?”蔣漿皺眉,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你獅子大開口,我就得撥出十萬兩給你,這個月十萬兩,下個月再十萬,你區區一萬兵馬就得消耗尋常將士五萬人數的餉銀,你當國庫裡有取之不竭的銀子?”/br西陵煜聲音冷漠:“本世子跟你說得清清楚楚,裝備隻在這個月的軍餉裡出,下個月開始,黑曜軍隻需按照正常餉銀發放即可,蔣大人是耳背聽不懂我的話?”/br“你放肆!”蔣漿怒喝,“當著攝政王的麵,煜世子就是這般無理取鬨嗎?”/br“黑曜軍這個月要換裝備?”同在禦書房議事的沈首輔轉頭看向西陵煜,似是有些訝異,“為什麼?”/br西陵煜語氣淡淡:“不為什麼。”/br沈首輔挑眉:“煜世子今日火氣不小。”/br西陵煜聞言,臉色頓時一變,頃刻間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問題,下意識地看了雲珩一眼,抿了抿唇,轉身朝沈首輔躬身致歉:“小將言語無狀,給首輔大人賠罪。”/br沈首輔一笑:“煜世子年輕氣盛,可以理解。”/br西陵煜又看了雲珩一眼,在心裡反省自己今日的失態。/br戰場上最忌易燥易怒,輕而易舉就被人激起情緒波動,隻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在雲珩那裡是不可原諒的大錯。/br都怪這事多的蔣漿,仗著一點權力作威作福。/br西陵煜心裡記下一筆。/br“黑曜軍的裝備乃是本王下旨更換,因本王要打造一支精良鐵騎。”雲珩手裡的奏折一本接著一本,此時終於從奏折中抬起頭,聲音淡得聽不出情緒波動,“蔣大人隻管給黑曜軍撥銀子,其他的無需你操心。”/br蔣漿臉色微變:“可是這不合規矩——”/br“不合誰的規矩?”雲珩看他一眼,語調並未揚高一分,卻讓人感覺到了不容忽視的威壓,“本王諭旨是否管用?”/br蔣漿臉色一緊,猶豫片刻,不得不低頭領命:“是,臣回頭就命人撥了銀兩。”/br西陵煜唇角上揚,那一刹間,他著實體會了一把朝中有人的得意,然而不過須臾,這樣的得意就煙消雲散了。/br雲珩表情是萬年不變的波瀾不驚。/br可西陵煜在短暫的體會了一把小人得誌的感覺之後,開始忐忑,主上會不會覺得他辦事不利,這麼點小事都拿來告狀,請攝政王出麵才能解決?/br蔣漿很快告退。/br首輔大人跟攝政王商議了其他一些事情,結束之後也跟著離開。/br書房裡除了燕書和掌印太監之外,隻剩下一個西陵煜。/br空氣一時有些壓抑,西陵煜繃著神經,蝸牛似的走到雲珩身後,抬手給他捏著肩膀:“主上最近是不是很累?”/br燕書詫異地看著他。/br雲珩把批好的折子整理好,交給侍立在不遠處的司禮監掌印太監,由他拿去負責分發到各部。/br“主上是不是不太喜歡用內侍?”西陵煜看著那人離開的背影,“皇祖父在位的時候,身邊的掌印和秉筆太監權力都不小,如今倒是縮起尾巴做人了。”/br雲珩淡道:“你想代替了他們,留在本王身邊伺候?”/br西陵煜手上動作一僵,一笑:“雖然臣有心服侍主上,可比起做些內侍的活,臣覺得替主上守護好山河社稷更為重要。”/br“是嗎?”/br西陵煜更加殷勤地給他按摩著肩頸,一點都不覺得這個舉動有什麼不妥,隻是聲音卻明顯遲疑:“主上。”/br雲珩聲音冷峻:“有話就說,什麼時候學了吞吞吐吐的毛病?”/br“臣是想說,其實十萬兩也不太夠……”西陵煜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些,“臣擔心嚇著蔣尚書,所以沒敢一次多要,可還是沒料到他會為難……”/br“他雖為難你,卻也不算故意刁難。”雲珩淡道,“黑曜軍的事情他不知情,卡得嚴一點也屬正常。”/br西陵煜撇嘴,反正他已經記下了蔣漿。/br“戰馬事宜你去跟榮錦曜交接,這一塊他負責。”雲珩拿過禦案上的一份卷宗,翻開閱覽,“除去購買戰馬所需要的耗資,十萬兩足夠黑曜軍這個月的軍餉和其他的添置。”/br西陵煜微默,隨即唇角一點點揚起:“多謝主上。”/br戰馬是大頭,既然有榮錦曜負責戰馬,十萬兩自然是夠了。/br“黑曜軍的裝備方麵,本王會滿足你所有的要求,但是訓練的成果若是達不到本王的要求,你知道後果。”/br西陵煜脊背一緊,又想撇嘴,最終卻還是恭順地說道:“是。”/br不過今日進宮的目的已經達成,西陵煜神清氣爽,很快心滿意足地開口告退,完全沒了剛才那副諂媚模樣。/br燕書看著他打開書房的門走出去,擰眉。/br“榮錦繡出宮了沒有?”/br燕書聽到主子問話,回過神道:“一炷香之前,雪鬆說陛下和榮將軍還在禦花園。”/br方才幾位大臣在此議事時,他出去問過雪鬆。/br燕書征詢:“主子要屬下再去問問嗎?”/br雲珩沉默地抬頭看了看窗外,重新埋首於卷宗之內:“不用。”/br縱然是掌握著大權的攝政王雲珩,也需要花些時間把各家各派的關係理清楚。/br何況是對許多事情一無所知的贏傾。/br孩子滿月之後,女皇的身子調養得當,很快也要上朝議政,畢竟不管舍不舍得她辛苦,雲珩都不能讓東渭大臣覺得這位贏傾這個女皇是擺設。/br禦筆勾畫出卷宗上一個個名字,醒目地標記著各派官員之間的牽扯,待到晚上休息之時,就可以讓贏傾一目了然地了解到世家在朝堂上滲透的關係,好在以後處理朝政時能做出更從容的安排。/br如此忙下來,雲珩一直禦書房待到太陽落山,算了算時間已差不多,他正要起身離開,卻忽然聽外麵響起一陣跪地行禮的聲音:“陛下萬安!”/br“免禮。”贏傾語氣沉靜,“攝政王忙完了嗎?”/br禦前侍衛們還未及答話,禦書房的門已經被打開,反應極快地的燕書開了門之後已跪下恭迎,“參見陛下。”/br雲珩從禦書房走了出來,看見贏傾,唇角挑了幾分笑意:“你怎麼來了?”/br“怎麼?”贏傾輕笑,“不歡迎朕?”/br“陛下說的這是哪裡話?”雲珩上前挽著她的手,無比真誠的語氣,“臣就算如何大逆不道,也不敢不歡迎陛下。”/br“我讓禦膳房給你燉了點雞湯。”/br贏傾這句話說完,雲珩才看到她另外一隻手裡提著個精致的禦用食盒,食盒擱在禦案上,打開之後一陣撲鼻的濃鬱香味散發出來,勾得人食指大動。/br“攝政王操心政務,著實辛苦,朕心疼極了。”贏傾拿起碗,給他盛了碗熱騰騰的雞湯,“喝點補補身子。”/br雲珩親了她一口:“陛下垂憐,臣感動莫名。”/br贏傾失笑:“行了,這裡也沒彆人,不用這麼客套。”/br“我這邊已經忙完了,正打算回去。”雲珩端著碗,用勺子喝湯,“她們三個出宮了?”/br贏傾點頭:“這兩天天氣不錯,我約她們去禦花園走了走,閒聊半日,發現東渭皇族宗親與世家貴女其實大多是個可愛的性子,以後有空可以多讓她們進宮聚聚,人多也熱鬨。”/br不知道究竟是因為風土民情方麵的不同,還是自身的原因所致,贏傾覺得東渭這邊的貴女相處起來要更讓人舒心一些,雖然也不乏性情不討喜的,如魏家魏雲機那般。/br“嗯,你喜歡熱鬨的話,可以經常讓她們進宮。”雲珩舀了勺雞湯送到贏傾嘴邊,“你現在是女皇,想見誰,不過是一句話的事。”/br贏傾喝了口雞湯,抬眼看著雲珩,語氣微妙:“女皇的特權難不成就是為了隨時召人進宮陪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