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陸凜深確實有所懷疑,畢竟葉然最近身體一直不大好,還總是借口不肯去醫院。
這也就導致了,他口頭上置氣,但實際上……若是可以,他寧願此生都不再踏進任意一家醫院。
那場突如其來毫無征兆的車禍,讓他重傷瀕死,反複的搶救,一次又一次的大手術,以及術後的種種複健恢複……
對於陸凜深來說,是一場難以想象的浩劫。
可以想象的,國內外所有資深醫生專家都對他的傷情,做出了近乎‘死亡’的預判,開放性斷裂的骨頭,切除的胃部,傷及的臟器,還有難以恢複的神經。
這就像死神饒過一命,抽身離開前設下的一道道屏障難關。
陸凜深要用何種毅力和魄力,才能頂住壓力,克服困難,突破身體極限,一步步地恢複如初,直至現在變得和從前無異。
說來好聽,也簡單,但實際的過程,隻有親身經曆的人才會懂。
葉然看著陸凜深緘默無言,就知道自己這個借口找對了,這也是唯一能打消陸凜深懷疑的殺手鐧。
她隱忍著身體的不適,垂眸看著色澤暗淡的地板,柔軟好聽的聲音顯得有些悠遠:“我陪你在醫院待了那麼久,出院後,也時常總往醫院跑……”
“那兩年,不僅僅是你經曆了,我也參與其中,醫院那種地方,要不是我學了醫,又夢想當個外科大夫……但即便如此,除非工作,我也不願意再去醫院了。”
那就像夢魘,聞著醫院固有的消毒水味道,還有人來人往行色匆匆,有的焦慮,有的慶幸,有的難受,有的痛苦……那一幕幕,都讓人觸景生情。
葉然找的是借口,但說出來的,卻也是滿含心緒的實情實感。
不等陸凜深作何反應,葉然身體撐不住,也不想再耽誤,轉身就下了樓。
兩人的房間在一樓,僅次於老爺子主臥的次臥,很大,很奢華,但一切都是古風古韻的中式裝修風格。
葉然進來也沒開燈,借著透過窗幔縫隙的月光,徑直走到大床旁,顧不上洗漱什麼,直接攏著身上的外套,直接躺下了。
持續發熱的身體,溫度不低。
無法盲目用藥,她隻能強撐著。
好在一般身體處於這種情況時,大腦昏昏沉沉,不多時就陷入了睡眠。
也就渾然不知,陸凜深走進房間,慢慢地踱步坐到了床邊,靜默地望著她,虛弱的臉色,讓本就瑩白的肌膚變得更加蒼白。
濃長的睫毛覆蓋下來,讓眼底的陰影更深,怕冷似的,將自己蜷縮成一小團。
一隻垂落在床邊的手,清瘦見骨,纖長潔淨。
陸凜深看了一會兒,伸手為她調整了一下蓋著的被子,等再要起身,卻被那隻遺落在外的手,勾住了衣袖。
他怔了一下,再掀眸看了眼葉然。
她還在睡著,呼吸有些沉,卻也沒有彆的異常。
應該是睡夢中的無意識舉動。
陸凜深皺皺眉,握著她勾著的那隻手,感知著她手心的涼度,他眸色沉了些。
他車禍重傷的那兩年,不是他想忽略她,也不是他心冷,完全不在意她的陪伴和照顧,而是……
“凜深,你是讀完了博士的,受過那麼多年教育,你覺得醫生是神嗎?”
很難想象,當年麵對著躺在病床上煩躁又焦慮,虛弱還傷勢極重,又被醫生斷言難以康複如初的陸凜深,葉然溫聲細語地在旁,竟能問出這種話。
“醫生不是神,能不能恢複如初,不用聽他們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