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這樣,那金軍甲騎的矛但凡偏上一寸,劉淮也得落個頭顱洞穿的下場。
而這黑甲騎士在戰場上的姿態,竟然如同郊遊射兔般輕鬆寫意。
這是何人?是大宋的精銳戰將嗎?
黑甲騎士掀開麵甲摘下頭盔,指了指被劉淮開膛破肚的金軍屍首:“敗家子!多好的鎧甲也不愛惜,生生的砍碎,顯擺你氣力長嗎?”
黑甲騎士一開始還有橫眉立目之態,說到最後的時候,臉上已是布滿笑意。
這幾句與其說是嗬斥,不如說是在笑罵。
劉淮仔細望去,隻見黑甲騎士大約四十多歲,方口大耳,目如丹鳳,額頭上的粗眉毛與魏昌更是如出一轍。他雖然聲若洪鐘體態如熊,可臉上細細的皺紋與鬢間的白發無不揭示著這名勇力驚人的武將已經處在巔峰的末期了。
哪怕是記憶混亂,劉淮也瞬間認出了此人是誰。
大刀魏勝。
宋金交戰中期的最能戰的將領,收複故土最多的將領,也是最為忠肝義膽的將領。
也是這具身體原主的義父。
劉淮張了張嘴,一聲‘爹爹’剛要反射性脫口而出,卻又強自抑製住。
哪怕之前已經下定決心抱大腿,有不是呂布轉世,哪能隨便認爹呢?
他是劉淮,的的確確是劉淮,但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宋代的劉淮在瀕死前去現代經曆了一番,還是現代的劉淮穿越到了宋代,或者兩者本來就是一體的?
這種莊周夢蝶似的體驗讓劉淮再次陷入了迷茫。
“咋?淮哥兒,咋呆住了?”魏勝見劉淮默然不語,不由得舉起大手在他麵前揮了揮:“哪裡傷到了嗎?”
見劉淮依舊不回應,隻是趴在馬上仰著頭呆呆望向自己,魏勝不由得有些急:“昌哥兒,你大哥這是怎麼了?”
魏昌牽著戰馬小跑而來,灰頭土臉的,有些散亂的發髻上還插著幾根雜草。
他根本不會下馬,在地上滾了好幾滾後才停了下來,雖然狼狽,此時見到魏勝卻是喜笑顏開,嘴巴都咧到了耳根。
“阿耶,我們兩人被金狗捉了簽,耽擱了幾日。”魏昌小跑到魏勝麵前,剛剛停住腳步就被跟在身後的戰馬拱了一趔趄,被自家父親提溜住了領子。
“金賊又開始捉簽了?那你們又是如何能逃出來的?”魏勝皺了皺眉頭,替魏昌拔掉了支棱在頭頂的草梗:“慢點說……”
“昨日剛入夜時,大兄與我本想趁著混亂逃出,誰成想一夥山東人漏了相,連累大兄被金狗一頓好打,傷了頭,得了失魂症……”
魏昌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將昨夜發生的事情講述完畢,隨即又有些擔心的看向劉淮。
魏勝愣了一下,他雖然知道兩個兒子失期,甚至這兩日一直披甲備馬在渡口以作接應,卻不知道其中還有如此曲折。他連忙伸出大手撫向劉淮的頭頂:“淮哥兒,頭還疼嗎?”
感受這頭頂傳來的溫度,兩世皆是孤兒的劉淮心中一酸的同時,終於在馬上俯身:“父親,已經無礙了。”
在這一瞬,劉淮感覺似乎腦中的兩個靈魂終於融合到了一起,再也不分你我,原本如同漿糊般沸騰的記憶,也漸漸平息了下來。
“不成,頭傷可是大事。”
見魏勝還要繼續擺弄自己腦袋,劉淮趕緊從懷中掏出了繳獲的信件以及黃銅印衿:“父親先看看這些。”
魏勝皺眉接過銅印,扭頭說道:“昌哥兒,去看看那個金賊還活著沒,若是活著,就將他四肢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