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淮不以為意,繼續說道:“山東、河北有千萬兩手空空的農民,金賊已經將其視為敝履,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張榮嗤笑點頭。
其餘諸將也有些失望。
原本以為劉淮必有高論,誰想到是這些魏勝已經說爛的事情,無非是簽軍身體力行,再次論證而已。
金國治下如果國泰民安,那此次北伐就不是九死一生了,而是十死無生了。
“第二,要分清楚誰是死敵,誰是朋友,南遷卻就地造反的猛安謀克戶未必不可聯合,反抗金賊的義軍山寨未必不是敵人。”
坐在上首的魏勝撫須不語。
張榮也稍稍正色。
其餘諸將隻有張小乙神色一振。
他是在北方起義失敗而南逃之人,身為敗軍之將,這兩年張小乙一直在想到底敗在了何處,他不是不能接受失敗,卻是無論如何想不明白,怎麼一朝被金賊水軍七百人擊敗,局勢就迅速無藥可救,落得個全家死絕的下場?
此時聽到劉淮所言,張小乙似乎模模糊糊摸到了一點東西,卻又不太清楚,當即放下酒盞,認真來聽。
劉淮繼續說道:“第三,我們要明確要去乾什麼。”
他環視四周,聲音漸漸變大:“咱們吊民伐罪,是天下至正之軍,所行的也應該是天下至正之事。金賊不管流民,咱們要管;金賊不去平亂,咱們要平;金賊搶奪良田,咱們要分。如果不能驅逐金賊官府,取而代之,咱們千把人北上,早晚死無葬身之地!”
此時四周已經鴉雀無聲,劉淮氣沉丹田,朗聲說道:“用一句話來說,咱們要做的就是驅逐胡虜,恢複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
“彩!”張小乙大叫出聲,剛想要鼓掌,卻見其餘諸將隻是皺眉沉思,當即閉嘴。
在劉淮看來,今天張榮與自家義父所爭論的東西全是浪費時間。
魏勝的根本在於甲騎甲士。
張榮的根本在於水軍船隊。
一旦開始北上,魏勝手下的水軍,如李公佐等人必須由張榮節製;與之相對應的則是張榮手下的步卒,如張青等人必須由魏勝指揮。
這是天然的地理分野,想爭也爭不來。
就算此時分個上下,難道在臨戰之時讓魏勝在陸上指揮水軍?或者讓張榮在船上指揮步卒?
有這工夫,還不如趕緊確定政治綱領,明確北伐軍究竟是什麼樣的隊伍。
沒有政治綱領的軍隊隻能一通亂打,哪怕能戰勝,也絕對無法站穩腳跟,早晚被人攆回來。
曆史上的魏勝就是這樣,在山東連戰連捷,卻差點被一個空降官員逼回建康。最後宋金再次議和的時候,南宋小朝廷輕飄飄一紙文書就徹底放棄了山東,魏勝的心血就這麼付之東流了。
劉淮既然豁出去參與此次北伐,就必然不會讓這種事情再次發生,提出政治綱領隻是第一步。
今後南宋若是想放棄山東,就得問問百萬分了地的農民答不答應了。
張榮皺眉道:“劉大郎,俺明白你的意思,然而驅趕金國官賊自是正道,可充作新官府之語實在太過狂悖,更何況厘定田畝。此事自有朝廷定奪,自有官家決斷,不能僭越。”